她盯着游轻言,嘴唇无意识的动了动,伸手盖住眼睛,连带里面所有的情绪都被遮挡。
你是怎么想的呢?
无数的可能性在脑海里汇集,钟鸣审视着相遇以来的点点滴滴,一颗心仿佛被架在了油锅上煎熬,偏执的思绪蔓延又被毫不留情的控制,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肺里却像是装着石油一般的黏稠凝固,要冷静,她对自己说,游轻言不会喜欢这样的你。
她不会。
游轻言有些头疼。
温然体贴的递给她一杯温水,安抚性的拍着她的背:“不好处理么?”
游轻言诚实的点了点头,后者惊诧的看着她:“以往你可都是驾轻就熟的。”
她指的是从前告白的那些人,惨到足以出一本被拒大全,可始作俑者这会竟然同自己说不好处理,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现在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温然想问,可是想到就刚刚她们还聊着的人,顿时也就了然,但这又延伸出了另一个问题,抓得她心里痒痒的,实在忍不住。
“你为什么会答应和钟鸣在一起?”
而且还是这么快的就答应了,从以往来说不到半年应该都不在轻言的考虑范围内,难道真的就是因为喜欢?
“她的确很聪明,聪明又努力,更难得的是主动性强,懂得去争取。”
温然没有把但是的部分说出口,她知道游轻言只会比自己更明白,不合适的话更早的时候自己也就说过,那一场球让自己看清了很多东西,钟鸣的确很好,但太年轻了。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知可为而不为之,什么时候该计较,什么时候该宽容,什么事应当坚持,什么事又该放弃,这些都需要时间和经历。
成长之后或许会很适合,但现在温然侧过头去看游轻言,摇了摇头,何必呢,等一个人成长会是那么痛苦的事,而她明明有很多别的选择。
温然沉默的等着游轻言的回答,可等了很久,游轻言都没有说话。
她盯着台上,可是视线失了焦距,分明又没有在看那一个个慷慨激昂的候选人,倒像是在盯着空白的幕布,仿佛视线能将它穿透,这时候太阳渐渐的升了起来,阳光从两面的窗户打进来,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微尘,它们环绕在游轻言的身边,像是舞蹈的精灵,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上仿佛是不能承担的重量,那双清透的眼眸极其缓慢的眨了眨,镜头被拉得无限长,舞台上走出来一个白色的身影,像是火种一般投进她的眼里,点亮了里面的星光。
她喜欢她。
温然忽然就再没了任何的疑问。
身穿白色西装的钟鸣一步一步的从幕后走了上来,走在两侧投射的阳光之中,每一步的距离精确得量过似的,步伐稳健而有力,每一步都踏在人的心尖上一般。
她的神情平和又沉稳,呼吸悠长,好像即将要进行的不是激烈的竞选而只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报告,台下的人们也逐渐被这样的气势所感染,不由自主的安静了下来,原本的窃窃私语声尽数消失,即使是刚刚还在和同伴讨论着这个大一新生如何骄纵而不般配的人也闭上了嘴。
“各位评委大家早上好,我是钟鸣,下一任的学生会副主席只要你们今天选我。”
她小小的开了个玩笑,平时显得有些锐利的声音被刻意的压低,厚重之中带上一丝飘逸,让人联想到山谷上呼啸的风,评委席中间的位置上忽然站起来三个人,两人拉起一条横幅,中间的人用力的挥舞起了旗帜。
“钟鸣最高!”
秦云飞吃奶的劲都喊出来了,她的朋友们也纷纷响应起来,一时之间礼堂里给钟鸣加油的声势浩大,几乎要把顶都掀翻,一方面是大一生的响应,另一方面则是她出场的气势十足,路人经过好奇的探头探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结果已经出来,谁能想到这还是演讲的中途?
面对这样浩大的场景钟鸣也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她的表情依旧平静,甚至还带上了若有若无的微笑,在这个本就该严肃的场合她的演讲也丝毫没有跑题,没有半个字提到外物,提到她同游轻言如何。
“职位依托于结构,结构服务于功能,功能决定于人群,想要深入的理解并践行职责,首先需要理解的是所面对的是怎样的人群。”
“考虑大学应培养怎样的人,进而考虑如何完成,考虑设立怎样的机构,进而考虑增设怎样的职位,这是自上而下的部分,在自下而上的部分,作为学生所应当考虑的则是将成为如何的人”
她从大学的作用谈到个人的提升,从机构的设立聊到职责的所在,深入浅出,每一个字都看得出经过用心的雕琢,前半部分说理论,后半部分将情怀,话锋一转就又说起长青开放包容的校风和心理学科深入本质的特性。
温然扭过头对游轻言开口:“有你当年的风范。”
后者却摇了摇头:“是她自己的。”
自己的思考,自己的感受,自己的表达,那不只是积极主动四字可以概括的,那是一个人活着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