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衣裳马在鞍,这一装扮,竟如脱胎换骨一般,再配上剑眉星目的样貌,卓尔不群的气质,真是说不出的风流倜傥。三个人这一路行来,不知惹了多少女子偷偷瞥去的目光。
先是寻到几家车行,想再买一辆马车。奈何车马便是人家的饭碗,怎肯轻易出售,自砸饭碗,除非给出高价。可是要价太高,他们却不愿当冤大头。
先前马车变卖所得白银二十两,对于那老马旧车价钱还算公道。即便同样的马车,人家要价也不低于三十两,三人身上凑凑,虽也足此数。然几百里路途,一路行止,无不需要花销。最终与一家车行谈妥,雇了一辆车明早启程前往莱州。
正事办妥,三人信步行到舜王街尽头的舜庙,看看风景,烧了一柱香。诸城的舜庙有两处,另一处则在舜帝的出生地诸冯村,据打听,那处舜庙规模虽也不大,但胜在沾染了圣君的灵气,香火更为旺盛。只是距离偏远,三人无暇前往。
出了舜庙,又行往建于城北超然台旧址上的苏公祠。这位苏公正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苏东坡,三十九岁那年,苏公从杭州通判任上来到此地,成为一方牧守,当时此地还叫密州。
拜过了苏公像,看了功德碑,碑林石刻一一览过,三人登上了祠堂的最高处。肖剑凭栏望着西北方久久不语。
孙素素和锦云亦是初次来到诸城,一路游性酣畅,到此时方才淡了一些。
见肖剑沉默不言,只管向那边望去,也跟着看了半晌,依然满头雾水,素素忍不住问,“看什么呢?你这样人家远远看去,以为苏公像搬到了阁顶。”
肖剑目光依旧,神态肃穆地说道,“想起苏公的一首词,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西北望,射天狼......这词便是在此地所得,西北啊......”
话未说尽意已明。
同样是西北,目标却各不相同。当年苏太守望的是西夏,而肖剑望的则是白山黑水之间的辽东。那里正有一股势力在强势崛起,如果历史按照它既定的走向发展,十三年后,那股势力将会雄踞国都,马踏中原,从此天下涂炭,陷入近三百年的黑暗之中。而此时的人们还一无所觉。
这首《密州出猎》孙素素再也熟悉不过,爹爹便手书一幅悬于中堂,时常相对静默无言,忧国忧民之思尽现眸眼之间。那神态与此时的雷公子何其相似!
她心有所感,忽地眼中异彩一闪,轻声说道,“我大明乃泱泱天朝,天子圣明,将士用命,以举国敌一隅,定能扫荡奴患,玉宇澄清。雷公子如有报国之志,何不投身从戎,以图建功立业。”
“泱泱天朝......”肖剑自嘲一笑,这丫头太过天真了。其实何止此女,举国上下莫不如是,无不以天朝,以上邦自居,优越感十足,睁眼看世界的又有几人?即便他说十三年后猪尾巴将入主中原,谁信啊?恐怕就连皇太极也是不信的。
此时此地多说无益,肖剑收回目光,举步下了阁楼,朝祠外走去。孙素素为爹爹招揽人才的意图没能实现,眼神略显黯淡,便与锦云默默随在身后。
出得祠堂,三人意兴阑珊,顺着来路返回。中途,肖剑将她俩带到一个素雅的茶楼,在二楼雅间,叫了一壶好茶,便教她俩在此等候。他则快步下楼,去了不远处的一个铁匠铺。
将近一个时辰,直到暮色将来之时,肖剑才从里面出来。茶楼前先前肃静的街道上此时正围着一群人,喧嚣叫好之声不绝于耳,看样子是有人在街头表演。
他不是一个喜欢凑热闹的人,并未理会,直接上楼到了雅间,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你看,是那个人?”素素从窗外收回目光,看了一眼肖剑,指向楼下。本已深秋,天气凉意渐重,茶楼的窗子本是关上的。因为等待过久,二人百无聊赖,楼下有热闹可看,便开了窗户。
听素素如此说,知道其中必有缘故,肖剑忙居高临下望去,才看到人群中间正是有人在舞棒卖艺。这原不出所料,但当他看到卖艺之人的相貌之后,眼睛不由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