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州道,又名登州观察使,有对登州府巡察,对天子密奏之权。事权在登州知府之上,官职又在登莱巡抚之下。
登州道宋光兰没有理会正在左右为难的秦世英,而是与知府吴维城,同知贾杰直接走到巡抚孙元化跟前,一起抱拳行李,“卑职见过抚台大人。”
随后又向张可大施礼,“下官见过总镇大人。”
登州道、府这三名官员是巡抚大人的直接属下,而做为行政官员,三人与主管军务的张可大却没有直接辖属关系,只是张可大的品秩高于他们,在讲究尊卑礼法的这个时代,这一礼可是少不了的,只不过在自称上略有不同。
即便是因为政见不合,对孙元化心有不满的张可大,也不得不在表面上做足了礼数。
这边见礼完毕,知县秦世英与张典史又过去向新到的官员逐一行礼。
诸般繁文缛节还未走完过场,忽然衙门外嘈杂之声大起,紧接着无数蜂拥而来的流民透过敞开的县衙大门进入众人的视线之中。
成百上千、衣衫蓝缕、满脸菜色的贫苦流民没有冲击县衙,也没有高喊什么口号,到了县衙正门前,他们反而静了下来。无边的寂静中,黑牛率先跪在了地上,随后黑压压的人群顿时矮了一大截。所有出现在县衙的流民,都无声地跪倒在衙门外冰天雪地的青石长街上。
肖剑自不远处望着黑牛,望着那些他根本叫不出名字,甚至有的连印象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流民,心中不禁一热,眼中有些湿润起来。
张典史极快地做出反应,他用手微提绿色的官袍,露出雪白的靴底,小跑着到衙门外询问端底。
孙元化满是皱纹的眉头紧紧皱起,看起来眉宇间皱纹又深了一些,密了一些。略一沉吟,他率着在场的诸位官员也向门口行去。
“启禀各位大人,这些流民是为白云寺前施粥的陆公子请愿伸冤的。”
将到大门之时,简单问出原由的张典史过来回禀道。
“怎么回事?哪个是施粥的陆公子?”孙元化看向知县秦世英。
“哪个是陆公子?”秦世英看向张典史。
“谁是施粥的陆公子?”张典史看向班头钱忠。
满脸是血的钱忠心中惊惧不已,想不到自己这样倒霉,一个小小窃案,居然赶上这么多大老爷在场,还让那些流民闹出如此大的动静。
到此时,他还不知道,就是因为这一桩原本并不存在的窃案,因为一个看起来极不起眼的书生,才引来张可大,从而形成连锁反应,把登州成的诸多大人物聚到了这里。
听张典史询问,他只好硬着头皮向已被两名公差看护住的肖剑一指,“就是他。”
手指牵引着众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那名倒负着双手的黑衣青年身上。
“为什么?为什么先前没有人说起。”
收回目光,巡抚孙元化神情沉抑,眼中湛着逼人的精光缓缓看向秦世英,看向张典史,最终目光落在了班头钱忠满是血污的脸上。做为一个小人物,甚至连给巡抚大人请安行礼,他都没有资格。这样被一个大人物逼视着,他的膝头无由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不住地磕头,“大人,小人以为他是干什么的根本无关紧要,这才忘说了。小人知罪,小人知罪......”
“哼,无关紧要?”孙元化一甩袍袖避免了过去,他自重身份自然不会跟一个衙役之流有太多直接的接触,就连知县秦世英他也懒得直接对话,而是脸色铁青地转向知府吴维城,“登州城流民浮街,困苦不堪,官府无能为力,富户自珍仓檩,难得有一个肯扶民生,济民难,解民苦,救民疾的百姓肯慷慨解囊,行施粥之善举。窃案涉及此人,当慎之又慎,还须及早查清真相,给百姓一个交代,否则激起民变,何以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