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所之,走向苍茫。
是李云泽此时的心境。
广阔无垠的天地,带给人的本应是奔放的自由。而此时此地,李云泽感受到的只有无穷无尽的压抑。
天地如此之大,我该去往何方?
天地愈是广大,变数交替自然越多。
天地愈是广大,寻找同伴自然越难。
李云泽看着太阳又转到高崖之上,料想昏暮之后,又是清晨。他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说心里话,他很期待遭遇袭击,期待遇到一些猛兽鸷禽、怪树妖花,打上一场,打不过逃命也好。哪怕遇到一只蚂蚁之类的虫豸也好。胜过天地间一片孤寂寂,无声无语。然而没有,没有猛兽,没有鸷禽,没有怪树,没有妖花,连一丝风也没有。
就在他心意灰冷到极致的时候,变数来了。
这一轮日头下山之后,东方没有新日升起。
黑夜不期而至,让李云泽猝不及防,又有些惊喜。忍不住欢呼雀跃,忙不迭就地安营,布下防护阵法。而后觉得没有探查周遭环境,要多做一手准备,又在十丈外布置下一重防护阵法,里面放上一颗萤石,作为吸引关注的诱饵。
天色渐渐暗成一片,看着漫天繁星,李云泽心中的烦闷一吐而尽。今日方知,面对一成不变的环境,会是如此难受。而最寻常的阴阳交替,竟也能如此让人心生欣喜。
天上的星图与云洲大不相同,李云泽想到以后说不定要依靠星图辨识方位,仔细观察星图的运转。没有天文观测器械,就简易制作了几个支架,对准九颗亮星,厘测其轨迹。
一轮圆月自东升起,洒下一层薄薄的、淡淡的光辉。这枚月亮比云洲要小上许多,光芒也弱了许多。月亮在云洲有非同一般的意义,对月思乡,对月思亲,对月思人。月亮似乎与思念的关系格外紧密。虽然此月非彼月,还是让李云泽倍感亲切。
月亮与太阳一样,比云洲走得要快,不过两个时辰,快步转过天空,落到西山之后。同时,又有一轮圆月升起,比之前的大上一圈,也明亮了三分。如是,直到第七个月亮升起,无论大小,还是光亮,与云洲的满月都仿佛不差。李云泽啧啧称奇,将这些变化都记在日录册上。
由此也升起一个念头,月亮如此,太阳是不是也是如此?由小至大,由暗至明。之前一天,一直没有留意,待天亮之后,可以好好观察。只是太阳的光芒盛,凭肉眼怕是难以度量出差异。
正想的入神,脚下的地面嗡地一下震动,时间不长,一个呼吸不到。李云泽初以为是幻觉,然而两股的酥麻和内腑的翻腾令他反应过来,马上伏低身躯,以手支地。两个呼吸后,身体僵硬,停了呼吸。从外面看,就是一块人形的石头。这一瞬震动,李云泽清晰感应到,不是由地下而至地表,而是由远方而至近处,这表明不是地震之类的地力原因导致,而是有巨物落到地面,造成的震波。会是什么?李云泽没想太多,第一反应就是施展石身术,化身为石,力求躲避,压根没想与之对抗。
紧接着,一声惊天巨吼,震得李云泽瞬间失聪,口中一咸,耳边、鼻端、嘴角都有血线流下。石身术虽然身若顽石,不能移动,不能使用灵元,但却不限制五官功能。这声巨吼,太过震撼,仿佛把空气都震出了波纹。吼声虽巨,却是从极远处传来。联想到之前地面的震动,心头震撼愈甚,该是何等体量的怪兽,才能发出这般声音!传递这般之远,还能有如此之威!李云泽心紧紧提起,石身术虽然精妙,但最多能瞒过一里之外经过的筑基修士,若是距离在一里之内,筑基修士的灵识就能察觉。这是李云泽进入异界之前,余书元检验他修炼那三门灵术的成效,告知他所能达到的水准。李云泽曾问,若是遭遇金丹修士如何?余书元说了四个字:不要侥幸。这巨兽是何层次?李云泽不敢多想。
巨吼声过后,一切复归平静。李云泽用五识唯一术察听四周,过了一刻钟,没有任何异常,又恢复了之前的静谧。李云泽稍稍放了些心,变故又生,一阵威压突然降临。石身术瞬间失去效用,李云泽无力地趴在地上,全身肌肉骨架仿佛被石磙碾了一遍,那种被压抑、压迫、压挤、压逼的感受一丝不漏直冲中枢,中枢却无法驱使肢体去反抗、去挣扎、去抵御,只能无助地趴在地上,任汗水浸湿衣衫。肢体唯一的动作,就是控制不住地打颤。好在威压也只是一瞬而过,若是停留一个呼吸,李云泽自忖已经没有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