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原正东面,红柳洼方圆几百里之广,湖沼纵横,柳繁草茂,全不似别处多是黄沙秃石,可谓沃野五原一带水草最丰美的所在。因此颇多部族栖居,人丁不少。
这时武川军一部正巡弋洼西,宇文肱亲自领军,贺拔胜、宇文连、宇文洛生随行。便听得阵中贺拔胜嘀咕不止:“这广阳王糊涂了不成?明知我等与高欢那干贼厮鸟不和,偏生指派我等护卫高欢后路。。。这这这。。。”
宇文肱瞪了他一眼:“做你的事,少屁话!”
贺拔胜兀自不服,转头朝宇文兄弟做个鬼脸。宇文洛生劝道:“说不定广阳大王也是好心,借此机会说和两方。。。”
“我呸!谁要他说和?”贺拔胜没忍住,叫道:“要我说,咱们这就撤兵回去。贼兵若来红柳洼时,正好把高欢那干混贼一股脑灭了!”
宇文肱勃然大怒:“破胡!焉得如此胡言乱语?因私废公,还算甚么大好男儿?”
贺拔胜吐了吐舌头,垂下头,这下真不敢再说话了。
原来五原城中缺粮,近日里广阳王元渊不断调派兵马,四处征缴。今日高欢奉命往红柳洼一带征集粮草,元渊也不知怎么想的,特意指派宇文肱领一部兵马护卫其后路。此刻高欢已领军入洼多时,武川军则驻马洼西缺口,以为警戒。
约莫又一个时辰过去,缺口东边马蹄声、车碾声大作,不消说,正是高欢所部归来。瞧来所获不丰,十几架马车皆只摞着浅浅一层,高不及车壁,队伍最后头则撵着些许驼羊,寥寥不足两手之数也难怪,五原乃至沃野周遭,官军来过贼军又来,贼军走了官军再来,你抢一遭,我筛一遍,就算红柳洼比着其他地儿稍丰足些,也早该枯竭。
贺拔胜哂笑一声,正待出言讥讽,忽听得宇文连大喝一声:“你等不要走!大王之令,乃是征集粮草,如何掳了这许多人口来?还尽数都是妇人?”
贺拔胜定睛一看,果然高欢军中正有七八个胡妇踉跄走着,皆给缚了双手,以一根长绳前后相连。想是一路上给抽打教训得不轻,这时一个个虽愁眉苦脸、哭哭艾艾,却都强压着不敢喊出声来。
贺拔胜无名火起,当即冲到近前,叫道:“贼厮鸟,净干伤天害理的事,简直不是人!”先前就听于谨说过高欢几个曾在红柳洼杀人掠女,不想今日又犯此恶行,是可忍孰不可忍!
窦泰跳将出来,与贺拔胜针锋相对:“兀那混厮,你待怎的?”
“呛啷”一声,贺拔胜拔刀在手,吼声如雷:“你耶耶我替天行道,宰了你这畜生!”说着挥刀就砍。
窦泰料不得贺拔胜来真的,吓了一大跳,急中生智,一个懒驴打滚,险险避过贺拔胜之刀。爬起来时,满身泥土,好生狼狈。
贺拔胜再想追砍时,一大堆高欢麾下将士冲过来拦在身前,一时哪里冲的过去?乃扬刀大骂:“兀那畜生,有胆的,出来打过!”
窦泰又气又恨,正要拔刀迎战,却被段荣上前扯住,连打眼色,于是作罢。
这时高欢开了口,语气不善:“宇文将军便是这么管教下属的么?挥刀追砍同僚,置我大魏军法何处?”
宇文肱策马上来:“高统军是在说贺拔二郎么?”
“不是他还有哪个?”
宇文肱不理高欢,反而转了头,对着贺拔胜厉声喝道:“二郎!怎的刀法如此不济,区区一只畜生都砍不死?”
贺拔胜先是一滞,随即恍然大悟,哈哈笑道:“是二郎没用,回头定当宰了那畜生,砍下脑袋送给叔父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