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说话声音太小,裴果本就听不分明,何况他眼里看着裴邃,依稀就像看到了先父一般,这时满脑子都是先父生前的身影,一时迷迷糊糊、混混沌沌。
“好侄儿!终教我见着你了!”
裴邃声音低沉,带着三分激动、三分欢愉、还有三分唏嘘,叫裴果一个激灵,顿从遐思中清醒过来。
四目相交,裴邃长长叹了一口气:“果然与我那遵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你。。。受苦了。”说到这里,他情不自禁,抬起两手放在裴果肩上,一时哽咽,竟是不能继续。
裴邃不过简简单单一句话,一个动作,裴果就觉着心中感触丛生,浓浓血亲之情,油然而生。当下屈膝跪倒,叫道:“伯父在上,小侄裴果见过。”
“好!好!好!”裴邃连说三个好字,一把将裴果扶起,仔仔细细又端详了好半晌,这才甚为不舍地放脱了手,说道:“果儿今日就宿在我府中。好多事,正要与你一一叙来。”
裴果自无不可,再施一礼,同样让过一边。
应是陈庆之早有书信送至合肥,与裴邃提前说过了情状,是故裴邃也知杨忠。这时上前一番慰励,言辞恳切,语气亲厚,譬如长辈对子侄说话。杨忠听在耳朵里,大感心安,连连点头称是。
最后轮到陈九真。
裴邃位高权重,又是裴果的父伯辈,因此一路说话过来,都是旁人向他行礼。唯独到了九真这里,不待九真施礼,裴邃竟抢着作了一揖,吓得九真手足无措,一时不知该当如何,喃喃道:“使君如此,折煞九真也!”
“九真小娘当得起裴邃一礼!”裴邃笑道:“纵是我辈男儿,又有几个能去国万里,且屡建奇功?九真本非我军伍中人,却秉一颗忠国之心,以巾帼而不让须眉,实在让人敬佩万分。裴邃不过轻松一礼罢了,须折煞不了九真小娘,哈哈!”
九真转忧为喜,笑逐颜开。
裴邃又召来同去六镇的梁军将士,一一慰劳,当场酬功。这许多时间未见,他竟然还认得出泰半人名字,直教那些将士热泪盈眶,就觉着这两年来的奔波牺牲,一个字,值!
时候已然不早,裴邃早备下酒席,宴请陈庆之、九真、裴果、杨忠,并同去六镇而回的所有将士。
酒菜上来,不过寥寥几道,甚少荤腥,酒也不过少少一构,瞧着极为简朴。陈庆之以下,众将士却似早知如此,见怪不改,吃得依旧热热闹闹。
裴果与杨忠偷偷看时,原来裴邃本人所食亦然如此,与普通小卒无二。想来裴邃平日里就是这般作派罢,裴果暗暗点头:主帅与士卒同食共苦,虽粗酒糠菜,岂不甘之如饴?伯父如此,必得军心也。
简单吃过,大伙儿各自散去。裴邃特准了众人十日假期,又叫众将士一阵感激涕零。
陈庆之携九真告辞而去,杨忠就留在府上歇息。至于裴果,好生浴洗一番,冲刷掉风尘劳累,便等裴邃与他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