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元十八年,正月初二,天启正元高皇帝,驾崩,享年七十三岁。
这是一个长寿皇帝的葬礼,隆重庄严。以敖站在大行皇帝牌位前,率先叩首、叩首、再叩首。
举国哀恸,朝野震动,可什么也替代不了新君出世,这才是头等重要的大事,哪怕大行孝道,哪怕有个别人对太子存疑。
什么都阻止不了太子,或者应该尊称光武帝。
新君尊号光武皇帝,年号光武元年。
正月十五卯正二刻,是个吉日吉时,天下苍生无不俯首,光武帝登基了。
寒风刺骨,日光隐隐从地平线露出,只是乍现,瞬间便光芒万丈。
在繁复的祭天地神明、拜先祖风土后,光武帝身着黑色腾龙密织的华袍,一步一阶,拾级而上,从前那里坐的是自己的父亲,如今,该是他的位置了。
寒风凛冽,光武帝心下微热,从没有胜算的皇子,到太子,到皇帝,他这一路走得顺利,却忐忑,天下人都不会想到,是他最后赢了这场皇权之乱吧。
登基大典开始前,以则身着素服叩见新君,那是他们兄弟在都城之战后的首次碰面。这两兄弟犹如陌生人,早已没有了曾经行走宫闱的亲密。
兄长叩拜,为弟的在上,淡淡问道:“皇兄可有怨言?”
这皇位是怎么来的,他们兄弟心知肚明。
诱反老三老五,逼出以则的东省旧部,然后呢,以敖夺了太子之位后,紧接着就以整顿叛军为由,清理了以则旧部,无论他们是否救驾有功,也不顾国丧仍在进行中,以敖以雷霆手段就牢牢把满朝军队握在手中。
效率之高,手腕之狠,以则不敢恭维。
“臣,不敢埋怨,只求陛下,能顾恤东省旧部的遗孤,她们都是老弱妇孺,对社稷无害。”
以敖在镜前,抚了抚冠子上的硕大的东珠,镜中人微微一笑,生得极为俊美,只是眼里一点温度都没有。
改朝换代都要付出代价,当年唐仲晋之祸,正元帝斩杀多少人?到了光武帝,经历了兵困都城之乱,不死人,不流血,如何警示心怀叵测之人?!
杀是一定要杀的。
“兄长莫要妇人之仁。”
“叩拜起!”
“叩拜起!”
“叩拜起!”
如今的总管大太监顾臣,连唱三遍,朝堂巍巍震颤在苍生俯首之间。光武帝高高坐在紫霄宝殿之上,蔑视红尘,嘴角勾着一个笑意,三分笑自己人生得胜,七分笑神鬼都不能奈何他。
新君登基,后宫前朝皆有安排。
奉长乐宫娴贵妃为太后,八王妃柏氏为皇后,侧妃李氏为淑妃,侧妃荣氏为贤妃,余者皆为最末等美人。
前朝,四皇子以荣,封为敦王。
七皇子以则,封为襄王。
九皇子以奔,封为端王。其余皇子皆为圈禁之人不提。
而朝堂上最瞩目的分封,不是皇室贵胄,也不是先皇旧臣,而是柏鸣,北峰羽林卫副将、皇后之父,柏鸣。
羽林卫主将死得不明不白,而副将柏鸣丝毫未受责问,反而平步青云,擢升为东省步兵主将,正一品护国大将军。
这样的殊荣,加上出了当朝首位皇后的门第,柏氏一族,炙手可热。
攀附的,拉拢的,热热闹闹在柏鸣府上闹了月余,要不是国丧期间暂停娱乐,可能柏鸣真的要高兴得唱上半年呢。
宫中太后传召襄王、端王女眷入内训导,柏氏身为皇后,独坐在太后右首,十分倨傲。太后是一生风浪中走过,最后坐在太后宝座上的人,看柏氏,再听人说柏鸣,这一对父女,只让她觉得浅薄。
可太后能忍。
她笑着问亲儿媳徐怜意,府中可好又慈祥和蔼地问端王妃鲁氏,胎像是否还稳固。
两个儿媳都是含蓄一笑,连声说太后慈爱,府中都好。
鲁氏家门是先皇心腹,先皇过世后,皇恩不似从前,端王府中的鲁氏没了依仗,也就不再和以奔对着干,再加上以奔有心笼络,她只剩千依百顺,这不,身怀王爷嫡长子这样的好福气就落在她头上。
鲁氏真是再也没有什么不满了。
于是,她奉了自己王爷的请托,来到宫中趁机递话。
“太后娘娘是知道的,我们府中本就服侍的人不多,国丧热孝,本不该提此事的,可我如今有了身孕,恐不能好好伺候王爷,所以想请太后娘娘给王爷指个可心的姑娘陪伴,一解思亲之忧呢。”
太后、皇后、两位王妃都是相视一笑。
这哪里是正妻贤惠,不过是男人在后头捣鼓的罢了。
“端王那孩子喜欢什么样的?”太后问,便是同意了。
鲁氏赶忙接上,“儿臣看,掖庭里那个唐氏幼女就很好,从小劳作,想必是个吃过苦,能本分做人的。”
唐氏?!
众人都是一阵纳罕,先皇已逝,和唐氏的恩怨也如往事随风,要不是鲁氏提起,大家伙差不多都要忘了还有这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