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十五章(1 / 2)三月桐花开首页

这头头开始还兴奋,伸长了脖子去看掏出来的、白花花的袁大头,可是当他看清了,是一把乌黑的手枪时,惊得那眼珠子,都差点掉了下来,吓得目瞪口呆。老何咔嚓把枪机一拉,子弹就上了膛,他把枪口抵着头头的胸口说狗日的,今天你算活到头了。老何向后面一挥手,妹伢子拿着手枪,帶领两个端着长枪的人,就冲了过来,他们大喊,不许动,不许动,长枪还对着空中放了一枪,呯、像晴空的响雷,震得两耳发麻,老黄和小陈也从背篼里拿出了手枪,妹伢子冲到前面大喊:不准动,哪个动就崩了哪个。这一伙人,哪里见过这场面?个个吓得面无人色,纷纷丢下火铳,跪地求饶。老何卸了头头的枪,觉得很轻,仔细一看,是木头做的,样子倒是很像,只是用黑漆漆了一下,塞在枪套里吓唬人。

土匪头头这时已经吓得浑身发抖,语无伦次,他说大…大爷,我们有…有眼不识泰山,就饶了我们吧!这时妹伢子过来,大吼一声:不行,非崩了不可。高处拿长枪的两个人,摆动着明晃晃的刺刀,吼着,起来,站一堆,黄永生和陈秀川就拿着枪,把这群乌合之众赶到一起。老何对妹伢子说:小兄弟,要崩也可以,等我问完话再杀。不等老何开口,土匪头头就抢着说,大…大…爷,老何吼了他一句:我没问你,不准说土匪头头儿只好闭了嘴,他的脸色煞白,渾身战栗,现在脸色又变得蜡黄,满头大汗。老何把木枪丢在旁边的水沟里,他掏出烟卷,递了一支给头头,土匪头头不敢接。老何说:在荒郊野外,你不可能吃上断头饭,这权当是断头饭吧!一提起断头饭,那土匪头头就泪流满面,嚎啕大哭起来。他死前还有话说,尽管他结结巴巴,他还是一口一个大爷。听他断断续续地说:大爷,我家里还有八十多岁的老母和妻儿,大爷、你杀了我,就是杀我全家。大爷,你放我一条生路,以后再也不敢了。

老何抽着烟,听他哀求着,等他说完了,老何才说:这话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哦,我想起来了,在水浒里,是李鬼说的,你都不用自己编,照书上说就可以了,你也不想想,你妈五六十岁了,还能生出你来。妹伢子在那边吼道:不用跟他废话,一枪崩了,算了,免得再祸害人,老何抽了一口烟,慢慢地小声说:你也不心疼子弹妹伢子就上前来一把抓住土匪头头的上衣,从腰里抽出匕首,他一边举起匕首,一边说:狗日的,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周年祭日。土匪头头吓得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大喊大爷饶命,老何连忙阻止说:慢来、慢来,小兄弟不要开杀戒。妹伢子说:那也太便宜他了老何说:就免他一死,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割掉鼻子和耳朵吧!这头头听了,吓得瘫在地上,裤裆早就尿湿了。

他瘫在地上,还用微弱的声音在喊,大爷饶了我吧。黄永生和陈秀川过来说:算了算了,割了鼻子和耳朵,今后怎么见人呢?还是饶了他吧,老何见二人求情,就给了他们面子,就说:看在你们的面子上,就饶了他吧。妹伢子对跪在地上的土匪喊道:把火铳留下,快滚。他踢了头头一脚,于是这群乌合之众,连滚带爬,立马逃得无影无踪。老何看到这群,土得掉了渣儿的土鳖,摇了摇头,心里感叹,这里素有天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人无三分银的荒僻之地,不想这土匪,蟊贼,寒酸到了这步田地。

挑夫们看了这场闹剧,休息也够了,于是又挑起油篓子,向县进发,这边路好走了,扁担颤悠起来,踩着点走,中午赶到了县城。二十多挑的桐油,走起来是一长串,太招摇了。经过商量,没有进城,顺着城边绕过去,又走了几里路,才歇下来做中饭。下午又走了三十多里,太阳还老高老高的,老何叫停下,不走了,最后只剩四五十里路,明天中午就能到,老黄说:挑夫们很辛苦,三天走了两百多里地,只吃过一次肉,其他都是吃咸菜霉豆腐,今天天色尚早,不如打牙祭,杀隻羊,你们看如何。这个建议,得到了老何和妹伢子的支持,大家一致同意,就在附近农家,花了两块钱,买了一只大肥羊。挑夫中、有两人是杀过羊的,加上老何共三人,分工合作,借的借刀,拿的拿盆,烧的烧水。杀了羊,开水烫,刮了毛,再剖肚,把下水取出清洗,最后切成小块,找了口大锅,抓一把辣椒,撒一把盐,放了许多挑夫挖来的野葱和从山上採来的木姜籽,把切好的羊肉,切好的内脏,羊头羊蹄,羊血,一锅煮。

大火开锅后,煮了一个多小时,天也快黑了。满院坝都充满了肉香,肉煮烂了,骨油也熬了出来,在扑鼻香味的诱惑下,挑夫们,也不怕烫,一人舀了一大碗,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肉吃完了,骨头也啃了,最后还敲骨吸髓,吃得干干净净。有的还没饱,最后用肉汤的来泡饭吃,吃完饭,挑夫们就抱些稻草,找地方躺下,进入了梦乡。

第四天,天亮后,老何把押运的那五个人都叫来进行商议。老何说:这几天,挑夫们实在太累,你们看,一个个睡得像死猪一样,你不叫他,他要睡到下午呢。我看这样,就让他睡个够,反正也快到了,我们吃了中午饭再走,天黑的时候赶到。王先生家胡达,上午走,先去报个信,说我们天黑赶到。叫这里的东家,准备好饭和晚上睡觉的地方,把要挑的百货准备好。王先生家三儿,张远顺说:就差这几十里,马上就到了,到了大家都放心了,在这里休息,不如在那边休息好。黄永生年纪大一点,他已领会到老何的想法,他说:都是人呢,人家挑着担子,走了几百里地,早已疲惫不堪,好容易有点儿多余的时间,就让他们睡吧。背架就放在这里,返回去的时候,也要从这里过,我们再来取。妹伢子说:叫挑背架的,和胡达一块走,两人好有伴呢。张远顺是想先走的,来时王先生说:路上听何先生安排所以他就不好再吱声。安排停当,就先打发胡达他们两人走了。

胡达来过铜仁。天快黑了,他出城来迎接老何他们,在城外已等候多时,天全黑了,才見老何他们赶到。他按老板的指点,走背街背巷,从后门到达兴隆商行。商行的王老板看着浩浩荡荡的、一长串的桐油挑子,高兴得合不上嘴。当着老何的面,王远顺将背篼里装钱的包袱交给了王老板,王老板惦了惦包袱,就对老何说:你们把油篓放房里,就到后面吃饭去。他把老何拉到一边,递上香烟,王老板亲自划了洋火。趁老何点烟的功夫,从上到下,打量了老何,他看这人,还是很精明的。王老板问:你们想休息几天,我货已备好了,挑走就行。老何向旁边吐了一个烟圈儿,回过头来看了王老板一眼,心想:他不问我们路上的辛苦,是要打发我们快点走喽。王老板稍胖,谢顶,穿了一件蓝色阴丹士林的长衫,嘴上还留着八字胡,脸上总堆着笑容。也许生意人都这样,和能生财嘛。老何说:趁着这几天天气好,我们明天就走,要是摊上下雨,我们路上就要招罪了,箩篼里是不是铺了油纸,下雨没问题吧?王老板说:铺了,雨大还是要躲一个躲。老何说:路上还要很多东西,我们来不及准备了,望王老板替我们准备一下。王老板说:我们想到的都准备了,五十斤大米,一坛咸菜,一坛霉豆腐,五十双草鞋。老何说:挑夫们太辛苦,挑着担子一天要走百把里路,光吃咸菜不行,还要吃点荤的。王老板马上接上话,他说:现在天色大,怕坏了不是。老何说:那不用你费心了,我们明天上午去买,吃了中饭走。

挑夫们都吃饭去了,王老板给六个押运的在对面饭馆另开一桌。王老板说吃过了,没有过来作陪,妹伢子说:他不来倒好,我们吃得随便些。吃四个菜,还有苞谷酒,只有今天才坐上桌子好好吃顿饭。吃饭的时候,老黄注意到,老何喝了一杯酒,他也只让妹伢子喝一杯,他们都没有多喝。酒足饭饱之后,就回兴隆商行睡觉,走到商行门口,老何说:远顺、胡达,你们先回去,我们在街上遛遛。就把他俩打发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