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陈家沟,老何叹了口气,他说:要是人多一点就好了妹伢子说:其实我现在也不想就走,茅草房还没盖起来呢,就你一个人,有多难呀。老何说:我是说,如果人多两个,或许能够搂草打兔子,顺便把那个保安队的检查站端了。一方面给群众做点好事儿,另一方面,我们也可以发点财,我和你们连长,今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你想,如果你们连长成了瘸子,干不了活,你说,那今后的日子怎么过?说到这里,团长很伤感。妹伢子安慰说:团长,你也不用难过,刚才你说的,还真有可能呢,如果连长也去,三个人就不少了,如果那个检查站的人不多,一定没问题,我们打了那么多仗,知道国民党军队的战斗力,何况是一个小地方的保安队,我想,就谈不上什么战斗力了,有的兵可能枪都没放过呢。再说,反正我们要经过那里,也是顺手牵羊,如果拿不下,我们就走呗。老何说:你说的简单,你们连长的腿不好,能跑吗?我看,回头到你们连长那里,再商议商议。两人说着话,不觉到了城里,现在是中午啦,可能他们都吃完了饭,妹伢子说:就在外面吃算了于是两人到了米粉馆,一人吃了两碗米粉,吃了饱饱的。
到了小陈家,见到老赵,老赵问起妹伢子的准备情况,小梅说:还要卖草鞋,斗篷,另外要到木匠铺,找根棍子。老何对小梅说:这样,你去买草鞋和斗篷,我到木匠铺去给你找棍子。老赵埋怨说:怎么都要走了,还没准备好,那你们快去吧。小梅到了街上,把东西买好,甩在后面背着的背篼里。他正要回走,正好碰到胡管家,胡管家只说:家里有事儿就匆匆走了。回到小陈家,他对连长说:都买到了还把斗篷戴给连长看,他说:就怕有风,飘雨。遮得着上身,挡不住脚。老赵看着小梅,眼泪在眼眶里直转。小梅知道老赵很难受,他就坐到了老赵的床边。两人默默地坐着,什么也不说。
老何回来了,他拿了两根棍子,齐肩高,不粗不细,不轻不重。小梅试了试,很满意,老何看他们二人心里都很难受,就说:妹伢子要走,是好事儿,回革命队伍,就是回家了,我们应该高兴才是。老赵把钱拿出来,抓了一把,递到小梅手里。他放了两个在口袋里,其他的,用布包着放在背篼里。老何看了,他说:这几个钱不够哟,凑二十个,钱用完了,又不能去抢,你去要饭,农村穷得叮当响,人家看你穿着好衣服,你要饭都要不着。老赵又递了一把银元,看着小梅包好。老赵才说:小心点儿,时刻想着背兜里有钱,枪就揣在怀里。老何从口袋里掏出烟卷和洋火,抽起了烟,一天累的要死,看来以后的烟是抽上了。他吸了一口,对小梅说:妹伢子,刚才在木匠铺,听他们在议论,天口扣船的事儿。听说那个检查站是私设的,天口离望娘滩那么近,又搞了一个检查站,专查两湖会馆的船。
检查站的人,就是望娘滩保安队的人,保安队的队长,和两个副队长,是桃园三结义,老大是龙大爷,老二是麻二爷,老三是苟三爷,龙大爷派了五六个人,由麻二爷带着,在天囗设了个点,在那里立了个房子,也叫检查站,专查两湖会馆的船。每天少则几块,多时有一二十块。长年累月,一年下来,也不是个小数目。我想了一下,我们还是,搂草打兔子,顺便干掉它,为民除害,他那里只有五六个人,估计也都是些,没有打过仗的乌合之众,老赵也去,打不打看情况,有把握就打,没有把握就不打,老赵去了,也不用跑,找个地方隐蔽起来打。我们坐船去,回来坐滑竿儿,你们看行不行?
老赵说:保安队,都是一些地痞流氓,打是没有问题,你还要想想怎么撤退呢?我的腿不好,就怕拖累你们。老何说:我都想好了,我们人少,处于劣势,但是,他们没想到有人敢来端他的老窝,这就是突然性,非把他打蒙不可,另外,我们有计划,有准备,主动权完全掌握在我们这里,条件够了我们就打,条件不够我们就走,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在具体行动上,我们要以多胜少,采取各个击破,比如摸那哨兵,三个人把他围起来,一声不响就缴了他的械,听说麻二成天钓鱼,去两个人,背后一刀就解决了,我们一个一个的吃掉。老赵说:如果人在外面,他能让你一个个干掉。老何说:如果都在外面还好办了,他不可能把枪背出来,枪都在屋子里,我和妹伢子突然冲进去,把枪控制起来,其他人不都成了瓮中之鱉。小梅说:团长,那你就把具体计划说说。
老何找了一根小棍儿,他在地上画了两条平行的线,他说:这就是乌江,水从南向北流。最上边是北,下边是南,右边是东,左边是西。他在下边乌岸画了一个圈。这就是靖南,顺江而下,六十里路,就是潮砥滩,过了滩,再顺水下走一百里,就是天口。他又在江的西边画了个圈。天口再顺水往北二十里,就是望娘滩,望娘滩镇,就在东岸,右手边。他又画了一个圈,保安队住这里,过了滩、再往下走二十里,就是田河县城。他又在江的左边画了一个圈。在靖南和田河中间,还有一个县城,也在江的西面,叫宁江,但它不靠江边,离江边还有二三十里呢。这样,我们马上走,兵贵神速,天黑前赶到潮砥,在那里过夜,明天一早,包只船到天口。具体计划,我们可在船上商量。四支手枪,把上次藏在陈大姐家的手榴弹也带上。正要出门,陈大姐来了,老赵说:陈大姐,我们出去有点事儿,得几天呢。我这口袋里有些钱,妳给我们收拾起来,不要弄丢了,哦,上次还有点东西放在妳家里,妹伢子,你把钱送过去,把那个东西拿回来。
等小梅从陈大姐家回来,三人就急急忙忙的奔下渡码头,小梅要背老赵,老赵说:我就杵着拐杖慢慢走吧老何看他走的慢,就说:你们俩就慢慢走吧,我去号船,现在水大,往下走,快着呢,今晚歇潮砥,肯定天黑前能到达。老何疾步如飞,他独自一人直奔下渡,老赵拄着拐仗,吃力地走着。伤口虽然已经愈合,但走起来,还有些疼痛,他咬着牙,忍着疼痛,拼命的走,一会儿就和小梅赶到了下渡。老何已经包好了船。二块大洋,贵了一点儿,但也没有办法。
三人上了船,江水大,水流急,加上船家不停的摇桨,船走得很快,到了晚饭时分,还离滩有好几里地,便可听到震天的轰鸣,船都得靠江边行驶。到了滩前,才见惊涛骇浪,巨浪下就是巨大的礁石,如有船只木排冲滩,准会打个稀巴烂。滩前的船下不去,滩后的船上不来,要继续走,必须更换船只,正由于上来下往的人和货,都需在此更换船只,才有了这个集镇。船到了码头,老何拿出两个大洋,敲了敲,放在耳边听了听,才交给船家。
三人上了岸,老何大声说:今天我们歇干号江滩的轰鸣声震天价响,震得耳朵都发麻,他不大声说,别人也听不清。小梅问:什么叫歇干号呀?老何说:就是只有一个床板,不包吃的,一般穷苦人都是这样,便宜点儿,这样便于隐蔽自己,不易引起别人的注意。老赵一直没说话,他拄着拐杖,慢慢的走着,伤口还有点疼。
问到一家客栈,说可以歇干号,就住下了。先在镇子里找到小食店,吃了晚饭,然后再到滩后码头找船,到了那里,见有七八只船拴在那里。打听到天口的船,说有四五只船都到望娘滩,叫明天早点,天亮开船。
在回来路上,又讨论了行动的细节,老何说:首先,也是关键,是老赵选好位置,位置要隐蔽,既可封锁他的大门,火力又可以覆盖河坝和船只。抢占最好的一个制高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那就有把握了。老赵问:枪呢老何说:在那里夺哨兵的枪。老赵笑道:他们的枪,像烧火棍那样,平常磕磕碰碰,能打得准吗?老何说:可能不准,那不要紧,一共才三四十米的距离,不用精确瞄准,指哪打哪。如果外面人多,房里少于两个人,我们就先冲进去,把枪控制起来,如果房里多于三个人,老赵你封锁门口,把他们堵在房里,外面的人,我们一个一个的解决。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客栈就骚动起来,南来北往的客人,都起来准备赶船。这里的规矩:提前去等船,没有船等的人的,到时就开船。因为老赵走得慢,他们起了床以后,赶紧往码头赶。到了码头,交了船钱,就上了船,果不其然、天一亮就开船了。顺风顺水,你想慢都难,百十里地,半天就到了天口。从上水来的几只船,下了人后,就到望娘滩去了,到田河的人,如果不帶货,都是从天口下船,然后上山走三十多里大路到田河县城。上岸的人,熙熙攘攘,有的上山就走了,有的在河坝小摊上吃东西。三个人商量,先吃午饭。他们选的是:包谷粑就炒酸菜,他们一边慢慢的吃着,一边儿进行观察。
天口的小码头,停不了几只船,现在只有一条大船,安安静静地停在那里,那大概就是被扣的船了。检查站的小院坝里,可以看到一个哨兵,其他人不见踪影。等老何他们吃完饭,几个小食摊就要收拾走了。摊主很精明,就把剩下的包谷粑连同小簸箕、一起便宜卖给了老何。小河坝已空无一人。他们就决定到船上去。上船之前,他们互相遮掩着,把子弹上了膛,枪别在腰里,把头上包着帕子放下一圈,把嘴巴遮着,就来到大船上。
船里横七竖八的躺着七八个人,一个伙计见他们上来,就对他们说:这船不开,下去吧。他说完,还睁大了眼睛打量着三个奇怪的人:三个人不露脸,还有一个瘸子。老赵说:你看我脚不好,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老何问:这船为什么不走呀?呵、伙计连眼都没抬,他说:说我们贩卖鸦片,私运军火,扣了船,把船老板儿和靖南的货主,吊起来了呢。已经给靖南的老板送信,拿两千大洋来赎船放人。老赵有些不平,大声说:这里又不是检查站,怎么扣船呢?挨着这个伙计的一个老头儿说:小声点儿,这是望娘滩检查站设的点儿,有两三年了。检查站的龙大爷,派麻二爷到这里,专查靖南两湖会馆的船。小梅问:他不查会馆的?老头说:不查,人家两家好着呢,每年会馆,给这个龙大爷进贡不少,两湖会馆的人不会来事,只知赚钱,那人家不找你麻烦才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