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雇主。”
这下李察拿不准她的心思了。可他能够确信,少女一定猜到了他的所思所想。他只是无法确定少女最后将如何看他。
犹豫间,他听见骑士一声惊骇却又带着欣喜的低呼。
“快看。”少女扯了扯他的衣袖。
火光渐渐淡去,而那个仿若幻影的幽灵却逐渐清晰,似是将光亮全部吸收了一般。只是它的躯体没有幽火的绿意,也不如幽灵般朦胧似雾,它的躯体更像是实实在在的血肉之躯,浑身上下都闪烁红芒。
这不太对劲。
李察回首望去,正好看见骑士凯伊眼中大愿即将得偿的急迫。
“您孤身一人,不带侍从,就为它而来?”
“我追寻它整整七日,每一个夜晚都等待它的到来。”凯伊骑士忽然注意到了李察的表情变得古怪,且对他重生警惕的视线,“有什么问题吗?”
“您对此早有预料?”李察指着无声叫喊的幽灵。
“预料什么?”
“它的出现。”
“如果我能料到它什么时候出现,又怎么会在这里浪费七天。”凯伊骑士不满地哼道,“它是能上天入地,毫无实体可言的幽灵,又不是高挂天空的太阳与繁星。”
“那你打算拿它怎么办?驱除邪恶?杀死它,还是净化它?”
“李察先生,请注意你的语气!”骑士冲他低吼,“你是在置疑白玫瑰骑士吗?”
“我只是想要知道您的真实意图,”李察顿了一下,“然后提醒你……”他说。
“提醒我什么?”
李察选择了避开话题。
“骑士阁下,我不知道您说的罪恶从何而来,又该如何惩戒。幽灵倒是会开口,可你我都不是它的同类,弄不明白它们的灵魂低语。您为它而来,难不成要替它洗清冤屈?”小丘顶上的幽灵正四下打量,李察觉得它已嗅到了活人的味道。“可您要以什么身份,哪种姿态同它谈判呢?同类之姿或许不错……”
出乎意料的,话一出口,凯伊骑士的怒火竟莫名平静下来,甚至消失不见。
“你的不依不饶会惹上大麻烦。”他轻声说。
“它没有事涉机密罢。”
左右踌躇了一阵,骑士凯伊还是开了口,“它其实不是幽灵……”
李察骤然打断了他。
“看样子不需要我提醒了,骑士阁下。”
“李察先生,你……”
“我其实就想说这些。”李察轻笑着耸耸肩,“虽然旺盛的好奇心是炼金术士成功的必备资质,但我还分得清时候,总是能克制住的。”
“李察,它不是幽灵,那是什么?”陆月舞似乎有些受不了他们之间模糊不清的谜题。她像是不耐烦地问道,李察却意外地从她平淡的问句中听出了好奇与担忧的情绪。
“红色的灵体,清晰的血肉。它是怨灵。”
“何谓怨灵?”
“只有冤屈而死之人才能变作怨灵。”李察看了眼在他的身旁打算径直走出,暴露在比幽灵更难对付的怨灵视线中骑士,然后才接着说,“它能口吐人言。大概有些智商吧。”
怨灵发现了骑士。
然而,它始终在小丘顶上徘徊,冲着骑士尖啸,不肯离开它的领地一步。模糊不清却又清晰无比的声音在他们的耳边回荡,使得他们头晕脑胀。
“它为什么不朝我们冲过来?”凯伊骑士皱眉问道,“怨灵理应比幽灵更加痛恨生者。”
“也许是你吓着它了。”李察说。
“我没有心思和你开玩笑。”
“那您得问问自己,您想要从它那里得到什么了。”
骑士冷哼一声,默不作声。他紧了紧剑柄,大踏步地朝怨灵行去。
他们落后一步。
“李察,你还知道些什么?”
陆月舞的洞察力显然比骑士凯伊更高。她始终保持平和的心境而凯伊骑士满脑子已被他的责任或是荣耀占据,被李察的玩笑话所激怒。
李察放缓脚步,对怨灵警告的厉声尖啸不以为意。
若论怪物学识,没人比炼金术士更清楚它们的一举一动表示出来的意图。他们就像是最优秀的猎手,熟知猎物的习性。
“它显然在守护什么。”李察小声回答,“我们的骑士阁下看重的或许就是它所守护的东西。”
“这么说,他并不可信?”
“我和你一样,无法确认。”李察抬起手中的骑士佩剑,在他的心里还是愿意相信对方多一点。毕竟若他不够正直,是不会将骑士视若性命的佩剑交予他人之手。
“小心点,月舞。”李察忽然出声提醒,“时至今日,也没人能弄明白怨灵到底是人类的理性盖过了野兽的凶性,亦或反之……”
“它们反复无常。”
李察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与陆月舞并肩跟上了骑士的脚步。
骑士站在小丘底部,抬头望着仅有一步之遥的怨灵。它咆哮着,张牙舞爪,像是响尾蛇般摇动尾巴。
当李察仰望它之时,一股侵入五脏六腑的寒意将他笼罩:眼前的怨灵维持着生前的模样,就连包裹身体的衣物也完整的幻化了出来。它的脸部和眼睛,更是隐含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