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确实知道“先生”有此能力能够穿越古今,稍稍放下心来。既然他认识先生,而且目前的行为都符合所言,貌似是“穿越时空”而来。他出现在此时此地,必有原因。
她眼中的冰霜微化,淡淡地说:“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问吧。”李章内心窃喜,看样子,她暂时相信了自己。
“未来的我,是什么样的妖怪?”
就像照镜子一样,安宁想要知道未来的自己,是好是坏,是否找到了神血。
这双漆黑的眼睛,黑得敛住了所有光芒,就像没有星月的寂然夜空。
李章望着她的黑眼珠,感觉像是看到了2015年的安宁,陌生又熟悉。
他思索了一会儿,说:“你……是一个嘴硬心软的好姑娘。”
想起寺庙里对佛参拜的安宁,在医院电梯里的安宁,在水泡里眼神柔弱的安宁,在枫叶林中坐在树上微笑的安宁……
尽管安宁总是一肚子坏水,变相欺诈自己,可是不知为何,他就是没办法讨厌她。
记忆里,她总是在帮助那些租书店的客人们,嘴硬心软。
说着说着,李章的语气不经意间,变得温柔起来。
安宁脸上一热,低垂下睫毛:“暂且信你,跟我走吧。”
忽然消失的二人,铁定会引起太平军的追捕,她不想暴露在人群中太久,现在正是国家危难关头,同样是她的危机时刻,说是四面楚歌不为过。
街道上,一席戎装的官兵,挑着货物的担夫,路边的小商贩,拖家带口逃难的人们,都没注意到一男一女瞬间消失了。
1865年的租书店,模样截然不同。门口摆放着工笔细描的花鸟屏障,上好的苏州刺绣造成的窗帘,红木精雕的福字窗格,昂贵的法兰西羊绒地毯,黄梨木柜台上摆放的笔墨纸砚。
更别提几盏鲛油的不灭明灯,幽幽的清茶味道的熏香。
倒是古色古香的别样气派。
李章站在陌生租书店,愣了半响,想起了自己初次造访租书店的场景。尽管是同人同地,却是统统变了模样,真是造化弄人。
由于店内光线昏暗,安宁递过一盏不会熄灭的鲛油灯给他,说:“不知道先生送你来到1865年是为了何事,暂且在租书店呆着吧。……若是有小动作,哼……我倒是不介意吃人。”
她威胁的表情,倒是与一百五十年后没有差别。
李章笑了笑,轻车熟路地接过灯,踏上了二楼的洗漱间。
安宁一个人留在大厅,听着脚步声踩踏木质楼梯,逐渐远去。
她发着呆:未来……她身边会多了一个男生吗?清澈俊朗,把所有心事都写在脸上,有时呆蠢得不知变通,不撞南墙不回头,明明力量弱小都自身难保,却有心思去管别人的死活。真就像只笨鹅。哼,世道这么乱,他能救几个人?!
为什么会招聘他呢?明明……明明都自己都朝不保夕了,何苦牵扯一个凡人呢。
她不能理解未来的自己,侧了侧头,看向福字窗格外的街景,战火马上延伸到这里了,不止是凡人的。
洗漱好后,李章换上一席石青色翻毛皮马褂,内衬的长袍简练,立领直身,偏大襟,显得整个人清俊而贵气十足。
1865年的租书店没有电灯,临近傍晚的房间里,已是昏暗。
安宁闻到了皂角的清香,回望楼梯口的男人,愣了一会儿,又垂下眼皮,敛起波动的情绪,半响才说:“客房准备好了,你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