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亭的灯光如豆,几步外又是冰冷的寒雾迷城,一路跌撞行来,生死挣扎,尚不知路在何方。
但就在现在,那道温暖的声音,仿佛春天的朝阳,又似堕天而降的神光,让徐山嘴角泛起微笑,这一切付出,都值得,我身后还有一个灿烂温暖的世界!
电话那头石兰已经是哭音:“山儿?你怎么了?你说话啊!你说话啊…啊…”
徐山轻声道:“傻瓜,我没事。只是听到你的声音,真好!”
石兰这才心中石头落地,破涕为笑。
徐山的神通消失后,情绪一直有些消极,现在他又鼓起战胜一切的勇气和信心,是的,还有亲人在等着自己回家。
他灵台重新活跃运转,告诉石兰,这次培训收获很大,还有一个封闭式的强化班,春节肯定赶不回去,她也不要再守着电话,回家该干嘛干嘛,家里一切就交给她了。
石兰听到说将家交给她,满腔期待与牵挂化为甜蜜,觉得自己不但是他的情侣,还已是他的妻子,狠狠地点头,开始琢磨自己可以做哪些事情,要扮演好一位真正的管家婆角色。
徐山挂断电话后,行走在阴影里。他虽然没有了铁血神通,但筑基的身体依旧远超普通人,行人根本不知道刚才的路边、角落,有一个人与自己擦肩而过。
在朝天门码头寻找一圈,徐山没有看到想象中的警察,也没有遇到想找的人,遂折回旅馆休息。
后面两天白日依旧潜伏,最后一日徐山终于找到了目标,正是去年那对吃火锅的父子。依旧在那个城门,依旧是那口火锅,依旧是两瓶酒,只是石兰换成了两个孩子。
腊月二十九下午,徐山混在人群中登上了江鱼号轮船。在张卫红的那位侄儿引领下,他来到头等舱,推门进去,两个孩子和两个大箱子伫立面前。小草已经泪眼汪汪,木头也眼中彷徨。
徐山知道他们在陌生的环境中吓坏了,蹲下来张开双臂,二人扑在他怀里。
徐山搂着两小来到窗边,看一眼如兽潜伏的码头,转而指向滚滚而去的江水,压抑住逃出生天的喜悦,道:“准备好了吗,孩子们,我们一起去看海!”
除夕夜,船出巫峡。徐山点了满满一桌菜,请帮忙买票和带孩子上船的张江年一起用餐,一人半瓶酒,宾主尽欢。
晚上十点,守着两小睡下后,徐山披衣来到甲板。船下依旧人声鼎沸,未能归家的旅客们,或苦闷,或兴奋,或划拳猜酒,或小赌怡情,要消磨掉这一年中最重要的夜。
夜沉如水,两岸隐约的群山险峻如刀,江风割面,猿啼惊魂,徐山心有所感,低吟道:“涡濆大如屋,九死争船头。人鮓尚脱免,虎牙不须忧。”
这时广播传来Beyond的《大地》,“在那些苍翠的路上,历遍了多少创伤,在那张苍老的面上,亦记载了风霜。秋风秋雨的度日,是青春少年时,迫不得已的话别,没说再见,回望昨日在异乡那门前,唏嘘的感慨一年年…”
徐山轻声跟着和两句,咀嚼一番,眼角滑落一滴泪珠。
他掏出刚才张江年给的烟,几次才点燃火,颤抖着吸一口,长长吐气,留下一个孤寂的背影,沉默在黑夜里。
半饷,突然一个声音在徐山身后响起:“有烟吗?给我一根!”
徐山回头,二人同时惊呼:“怎么是你?!”
江水滔滔,寒风萧萧,昏暗的灯光下,正是李苏那绝色无双的容颜,在这如浓墨的夜,像幽兰绽放,在这传奇的巫峡,似神女降临。
徐山像不通风情的莽汉,又如分不清颜色的色盲,他动若鬼魅,反手就扣在对方脖子上,狞笑道:“小看了你们,没想到还能追到这里!”
李苏说不出话,妙目中全是惊骇恐惧之色,踉跄中一只手把住栏杆,一只手使劲地抓住徐山的手,想将其拉开。
她脸色因缺氧逐渐从苍白变得通红,不知想到什么,她眼神却从恐慌、愤怒逐渐变得平静,转而看向夜空,或许是一切都即将得到解脱?
徐山冷冷看着李苏从最初的挣扎到放弃反抗,铁石做的心也不由一叹,今夜,一朵绝世幽兰就此凋零在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