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情急之下倒是猛然间想起先前心头一道疑虑,又道:“这姑娘倒是新来的,按说不应知道我等之事,难道,难道是徐伯渊派下的探子?”
他这句话刚一出口,便知这于先前那话合起来讲更是滑稽,堂堂大统领遣了密探特意来查自己?心念处,便想回头给自己个耳光,抬头却瞥到施吕二将闻言神色凝重,正望着这陆老爷。
施不易思索片刻,看了刘汐一眼道:“这人,是道幌子?若是如此,可得从长计议先前之事了,此间掌军中郎将霍敬之,可是远东军嫡系,不向着那疯子便不错了,更不用谈相助我等。”
陆老爷沉思许久,终是摇了摇头,轻声道:“未探明这执事女子身份之前,再猜也是枉然,且等消息吧。再说了,论兵,二位那两万铁甲军备于邙山之下,若是不管不顾,足够踏平这尚海境,论武,我这次也邀了几位密友同来相助,他就算本事再大,复又何惧?”
这话却把刘汐当时吓了个半死,便连施吕二人都脸色一变,再瞧向他时,便似看个死人。
他身为大梁官员,自然深谙律法条例,施不易早早便被调去了边境,姓吕这人显也不是附近守备将军,两人私调重兵于辖区外千里之地,先不谈如何办到的,只要属实,那就定是在图谋逆。刘汐心知陆老爷这话等同将他卷进了这叛国之局,先前的一线生机,只怕又了然无踪,不由低头萎顿余地,垂目待死。
陆老爷瞧他神色,那时时如常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鄙色,紧接着一股杀意也是隐隐而现,他思索片刻,朝后面几条汉子施了个眼色,缓缓道:“刘大人,你便只有这些话了么?”
刘汐此时终于明白这陆老爷问话之因,知道若是再没什么消息能吐,只怕立时便要奔了先前同仁之路了,只是这话,却又似点醒了他。
他额头大汗冒起,于这生死间脑中却是急急将这一日大小事宜来回思索,那些事情便如画儿般在他面前一一如飞掠过,听到身后脚步渐近,他愈是慌张,那些画儿便快的连影都望不清楚,于生死一线间,那繁花渐影间终于有一幅将将停在眼前,刘汐大喜,猛然叫道:“下官还有话说!”
陆老爷却是正自回席再懒得瞧他,那马副帮主见状却是想起了自己三个哥哥还没着落,略做了个手势阻了阻身后之人,寒声道:“最后一句。”
刘汐朗声道:“那俩肉票中有一人是东海人,似还与那极宗宋宗主相识!”
此言一出,房内众人皆是一惊,陆老爷复转过身来冷眼瞧他上下,却是不语。马非早便一脚踢了上去:“这等事儿,怎地现在才说?”
刘汐吃痛,却是心中甚喜,知道这话至少能拖上一阵,也不顾那腰间伤势,忙道:“先前确实未敢多言,是下官的不对,那二人行迹诡异,早先我就疑是奸细,却被那极宗宗主出面一力担保,下官惧于那极宗宗主凶势,只能作罢。”
此时马非已不知从何处拿来了一本簿子,喝道:“都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速速报来。”
刘汐于那兄弟二人印象却是极深,不假思索道:“年幼之人叫做俞文波,长的倒是颇清秀,稍年长那个书生打扮,便是那东海人,叫作姜承渌,日常行坐间,手上总提了个黑木镶金琴匣。”
“是那二人?”马非却是疑道,也不再看那簿子。
他们几人坐在这临江阁的绝好位置之上,于场间比试自是看的一清二楚,早便对先前阿水与承渌二人记得极深,只是此时均面有疑色,望向马非。
“我过目不忘,不用复查了,这姜承渌在记名册上,记录的是黄冈籍贯。”马非自信而道。
刘汐忙叫道:“不可能!这书生的籍贯是我亲笔记的,断不会错。”
两人均是言之凿凿,那刘汐此时也情知若说错了怕是小命顿时不保,倒也现了几分凶栗之色,竟把眼瞪着马非。房内众人一阵沉默,稍顷那施不易才道:“看来此间除了我等,还有一股势力暗中而藏,手脚却是比我们还快,倒不知是哪一头的,所为何事。”
陆老爷缓缓走到窗边,眼神搜索处,似是在寻找一人的踪迹,嘴上轻轻道:“昔年雍王府那事,可就是由北疆而起,更得了东海大批高手相助,难道这便是世事轮回不成?”
他瞧了片刻,似无收获,脸上渐有烦躁之色,把手一招,那马非忙便走到了他身边。
只见这陆老爷吸了一口气,望着马非那脸上再不复平时淡然之色,开口便是一句大梁国骂而出,与马非的祖上纲常大乱,他似积郁了极大怨怒,一时间竟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便骂了一柱香,直看的施吕二将目瞪口呆,那桌上女子切了一声,却只是低头望着窗外,马非站于原地,脸上无辜有了许多唾沫星子,神色自若,似竟习以为常。
陆老爷发泄了许久,这才复又转现了那片宁静之色,收起那张癫狂面孔轻笑道:“若他们改得,那他人自是也改得,陆某二十年前便退隐江湖,倒是许久未亲自会过这些大梁的大好苗儿了。”
他脸上忽有一丝狞色悄然而现:“也不知道我这副老骨头,能否纵横这武斗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