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离阿水等人的第一场比试,已经过去了个把时辰,连日头都偏西了不少。场间依旧是喝彩连连惊呼不已,旌旗飘飘歌舞升平之处,浑没有人察觉那海角处天地异变横生,咫尺间人心暗流涌动。
这第一轮比试完结的甚快,此刻只是忙坏了宗司执事和场边杂役,那些个惨死武者的尸首早被搬出了场,有十数皂衣之人正端着大桶清水与铁犁扫帚清洗场间地上那处处血污,斑斑残渍。有多愁善感的看客望着那地上散落的脏器残肢唏嘘不已,更多图热闹而来的则觉刺激异常,面红耳赤处,似也带上了几份杀意。
自阿水与承渌二人下场,这乱武斗似乎恢复修罗场的该有模样,辽东李公子那场不谈,最终二十留一。便连那剩下的二十余场也是血腥非常,铜人巨剑,秘术诡计之下,每场往往都需斗至二,三人时,才惨惨分得出胜负。
最终由那毛主簿宣读,总计活下了七十余人,抛去负方幸者,那满场四百多位武者中,只有堪堪五十七人进到了第二轮,又去掉那些重伤无力再战的,竟是只有三十六位留了下来,其中光是那阿水所处的甲营,便占了十个位置,此刻那棕衫汉子刘步德却携着几人,正在兄弟二人身边,毕恭毕敬之处,纷纷鞠躬致意。
阿水此时嘴上又叼了根不知从何处捡来的草枝,正望着那些执事持着扫帚,于那地面血肉残渍上来回狠命拖拭,又以清水一浇,世间便又少了几条性命之痕,他沉默不语许久,忽然将嘴一咧望向这刘步德,笑道:“你们有这退赛之意,本是很好的。”
刘步德望着这麻衣少年唇红齿白间笑容明媚,心中一暖却又复苦笑。说句实话,他心中于自己下场之际,仍然有几分希翼,又看了那李公子比试,虽心中甚骇此人,可自觉若是再走次好运遇到兄弟二人,也并非毫无幸理。
待得第三场始,才与场间几万人,真正知晓了这巨像铁剑之威。有不少鎏钻境圆满强者仗着自己体道修为深厚,效仿兄弟二人肉身扛剑,却发现这巨剑威力实是大的出奇,一剑尽破禁制之下的任何地阶护体真元,若是撤出不及挨上第二剑,必身受重伤不能再战,至于第三剑,那就不需问了,只待剑落,便是血肉横飞,死的惨不忍睹。
这刘步德也是自那一刻起,才知道了身前二人修为之深,连他们境界都不敢猜测。他也明白即便运气再好,一直与这兄弟为伍侥幸斗到最后,也没任何意义,更无宗门会记得自己。这才死了那条相搏之心,携了几个有同样心思的武者一起来告别这两位,刘步德凝神思索许久,终于自惭笑道:“如我等这些修为低微之辈,留着也是碍手碍脚,还不如早早退场保个平安,回去老婆孩子热炕头,却比那些平白送了性命的强。”
阿水复又一笑,也不再和他多话,这刘步德知道自己与此人缘分已尽,也不在意,又朝承渌恭敬行了一礼,这才带着几人,就此离去。
这一走,复又带走了六人,场间便只留下了三十人,正好够了五五相对之数,有执事将这三十人恭谨引到了一处歇息,便自离去。
此时宁王也回了此间,只是他一去片刻,回来之后却似神情沮丧,只低头望地沉默不语。
阿水瞧着他古怪,好奇道:“你这神情,倒像是私塾里孩子测验极差,回去挨了爹妈一顿竹笋烤肉的样子。”
宁王白了他一眼,无奈道:“要真是我爹妈,我倒不怕了。”
阿水大奇,笑问道:“还有人比爹妈还让你害怕,我寻思着,你爹也该是个王爷吧?”
“怕他个鸟。”宁王恨恨说道,双手间却是小心翼翼捧出个精致物件,那物长七寸宽三寸,呈一个圆筒样子,粉色其外雕花纹柳于上,造就之精处,显非凡品。
只见这天不怕地不怕的高大汉子,此时却是苦巴巴的望了望这物,眼神四处搜索场间,好似极谨慎,又好似极害怕。
阿水撅着个嘴,在一旁冷眼瞧着这厮神情小心,又细细打量了一番他这物件,终于忍不住问道:“这又是什么法宝,看着挺厉害的,只是怎么有股脂粉气。”
“法宝个鸟。”
宁王又白了他一眼,此时他似乎已望到了某处那哀怨凶狠眼神依在,终是叹了口气,将手在那物上端轻轻一拧,却是把个盖子打了开来。里面随即一股热气蒸腾而起,泛起股股甘香浓郁,鲜美四溢,再瞧里边似奶白一片,隐隐有若干厚物漂浮。
少年看的闻的目瞪口呆间,宁王终于恼怒起来,骂道:“傻小子,没见过汤盅啊。”
“哎哟喂,这架打到一半,还有大补之品?小王爷,你可以啊。”
阿水也不是个傻货,此时哪里还不知道这宁王手上端的是个什么,眉飞色舞拍着宁王肩头鬼笑道:“这是哪个姑娘赶着给你熬的吧?兄弟,我虽然真是个雏儿,但也知道这玩意送到你手上,今天要是不一口闷了,日后可是后患无穷啊。”
宁王依旧苦着个脸,叹道:“明知道我无肉不欢,给整了个全素的,这怎么下得去嘴?”
“得了吧你,嘴上就数你能埋怨,这哪怕是盅洗碗水,你敢不喝?”阿水此时抓住了这厮痛处,哪肯放过,自然是幸灾乐祸处招招攻向要害,直逼得这宁王脸红不已,正待寻几句狠话还这少年,却有一道清丽女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