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蓝抬头,淡淡望了这身前之人一眼,却没说什么话,刚想径自走向前去,宁王眉头一掀,便侧步一拦,那双目中,却有怒火闪动。
徐伯渊把眼瞧去,自然知道这位小主子已憋了许久,此刻宝蓝只言不发,却是撩起了他的真火,便和声道:
“小王爷,蓝小姐也是为了大局,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
宁王侧头望去,却是不怒反笑。
“为了我好?便终日学个乌龟模样,任凭别人骑到头上拉屎,还悠悠然在这召什么密会?”
“为了我好,便明知已是九死一生,还要拖我兄弟入这火坑!”
“难道王家出来的人,便只知道拿张脸去勾那些涉世未深的男子替你卖命,且不论先前便勾着一个,如今又朝我兄弟下手,你这蛇蝎…”
他越说越怒,便将一张脸都拧了起来,那桌首的长姐姐终于忍耐不住,轻声喝道:
“坐下!”
这一声喝之下,便是满屋寂静,更没半个敢喘口大气的。
宁王缓缓回头望去,那长姐姐一反常态,一双眼瞪的极大:
“性命攸关之际,第一件事,却是替你那些臭味兄弟着想,你便是这怪脾气,我不怪你。可宝蓝也是我从小长大的姐妹,你兄弟信得过,我姐妹就不行了?”
宁王沉默。
他心知自己家这位在外从来都是给足面儿,更极少呵斥自己,此刻如此,怕也是动了真火。
他回头冷眼望着宝蓝,终于没把那句最伤人之话说出口来,只是冷笑望着这少女频频点头,便大步回了座儿,却是一副吊儿郎当模样,连一双脚,都搁在了桌上,身子往那椅背一靠,又拿双手枕着脑后,竟是副闭眼假寐模样。
徐伯渊苦笑一声,望着那双新换的醒目白绿大鞋,叹了口气:
“小王爷,在座各位,可都是一方首脑,我们先端了仪态,好好议事,可好?”
宁王望了这人一眼,便是一声冷笑,他可不在乎什么大统领,又瞥了宝蓝一眼,轻笑道:
“我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明知那边已有了定论,只留给我们殊死一搏之路,却依旧在这边做缩头乌龟,还要一本正经邀这劳什子的会。”
他眼瞧着宝蓝已缓缓坐到了另侧桌首,讥道:
“素闻王家眼线通天,便是陆步惟身边都能插进人去,套出信儿来。可连我都知道,自今日入夜起,这大城里,最少有六处王家产业被付之一炬,死伤只怕有上百口,便连家中护卫教头,都被人毒打致死,那尸首,如今还光明正大的吊在城门口,我倒想问问你,你难道不知道?你又做了什么?”
宁王越说越怒,忽然便直起身来,猛的一拍桌子,巨响之下,这屋中之人却没一个动了半分眉毛,只静静听着他喝问。
“我们是修为比他们差了,还是高手比他们少了?尽拿些隐忍无用的妇道算计,那些人与你同吃同住,也算是极亲之人,你就忍心看着他们尸首遭人轻贱?我问你,那些人无辜身死之际,你又做了什么,你晚上不会梦到那些面孔么?”
他一串逼问,便如暴风骤雨般迎头浇向宝蓝,便是长姐姐与另外两人,此刻也是神色黯然,微微摇头,那为首的女子极担心的望了始终低头不语的宝蓝一眼,柔声道:
“妹妹,你素来机智,但凡行事,便没由头,也必有苦衷,你…你倒是说句话啊。”
她说到最后,却是带上了几分无奈。
宝蓝闻言,似如梦初醒,这才抬起头来,轻声道:
“宁王殿下是问我入夜以后,在做些什么么?”
宁王一怔,不耐道:
“卖什么关子?”
宝蓝点头,似想了半刻,恭敬回道:
“逛了会院子,述了些儿女情长,交了个朋友。”
她瞧着宁王鼻息渐沉,似又想了想,又轻声道:“还招了个门房。”
此刻密室之中,除了宁王沉重的喘气声外,便在无半点声响,就连隐在墙角的那个庞然妖物,此刻似也听懂了主子那些话儿,坐在那处,却不敢挪出半点声响,更不敢滴下半点口水。
宁王已是怒极,冷笑之下,却当真不知该拿什么话儿骂这厚颜无耻之极的女子,把眼瞧了瞧长姐姐,见她神色也是极难看,便再也忍耐不住性子,正欲痛骂过去时,却见宝蓝在那边缓缓立起身来。
这少女平时温婉娇柔模样,便是个人瞧了,都会心生怜惜之意,生怕她着了欺负。此刻静静立在那处,轻眼将屋内扫了一番,却有股莫名气势跃然而生,便是宁王,也是声势一滞,这才忆起这姑娘先前便露过极深韬略,实是这一屋之人之长,更远胜此刻一脸心不在焉的徐伯渊。
他正自踌躇,却听宝蓝在那清声道:
“成大事必不拘小节,王家心痛,便有我家在一日,那些兄弟事后必将厚葬,家人定得一世厚报,我以我性命发誓。”
她淡淡瞧了瞧宁王,却不停歇:
“可殿下话语之中,却是有多偏颇,便最重要一条,我觉得,此次虽确无胜算,却还谈不上什么九死一生。”
宝蓝说话之间,便自怀中掏出了张薄纸,恭谨递给了长姐姐。
长姐姐脸上亦是有疑,便望着宝蓝面孔,展了那纸读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