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谈府回来之后杨慎就病倒了,茶饭不思,新任太医院院正薛己过府给他瞧了两次,一连七八副草药喝下去,却好像仍旧没有多大效果。
杨廷和急坏了,薛己也百不得其解,这天早晨再次不请自来,先向首辅大人汇报了大公子的病情,杨廷和干脆和他一起来到了儿子的住处。
杨慎的床上乱糟糟的,10多本先贤的经典散落在床头床尾,两个织锦迎枕摞在一起,状元公恹恹的靠在上面,头发披散着,双目赤红,手捧一本黄帝内经看的出神,杨廷和与薛己走到床前才听到动静,急忙放下书,欲要下床行礼。
“身子不舒服就好好躺着,薛大人也不是外人!”杨廷和皱眉将杨慎按了回去,亲自搬了把椅子放在床头,冲薛己拱拱手道:“薛大人,烦请再次替犬子把把脉!”
薛己也不客气,端身坐好,一手托住杨慎的手腕,又伸三根手指搭在他的脉上,闭上眼睛仔细品味起来。
杨慎斜视着床幔上垂下来的流苏,表情呆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杨廷和皱眉坐在床尾,忧心忡忡的看着,呼吸都下意识的放缓了许多。
黄娥端着一盆热水进屋,见此情形急忙放下水盆,张罗着沏茶泡水,全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薛大人请用茶!”眼见薛己睁开眼睛挪开了手指,黄娥双手捧着刚倒好茶的茶盏上前,同时说道:“夫君的病麻烦您了,不知他可好些了么?”
薛己匆忙站起接过了茶盏,顺手放在旁边的柜子上,拱手弯腰行了一礼,这才说道:“公子脉相平和,按道理来说应是无事了,不过仔细品味,却仍有一点如豆般游离于尺关之间不散……公子,夫人,您二人能否对老夫说句实话,公子真的没有受到惊吓么?老夫行医多年,自问把脉无数,公子既无血崩之症又未受惊,怎么会出现如此脉相呢?”
“这个……”黄娥迟疑不定,望向了杨慎,杨慎却好像没有听到薛己的话似的,仍旧怔怔的看着窗幔上垂下来的流苏不放。
“黄氏……”杨廷和轻轻咳嗽了一声:“不要讳疾忌医,你若知道内情不妨直说,薛大人不是外人。”
“夫君不让儿媳说的,可眼见他这病愈发的严重……罢了,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跟公公和薛大人明说了吧,我夫君这病啊非是别的,确实是受到了惊吓。”
薛己暗吁一口长气:“老夫就说嘛……不知公子受到了什么惊吓,心病还需心药治,尤其是这种受惊之症,光是药石的功效肯定不够,还是得找到受惊的原因,舒缓开解心结方可真正见效。”
杨廷和却很奇怪,说道:“慎儿自幼胆大,还在老家时有一年修缮屋子,从他祖母房梁上掉下来一条鸡蛋粗细的菜花蛇,下人们都被吓坏了,慎儿却一点儿都不怕,拿起铁锨就进去把蛇端了出来。还有为父在南京为官时附近有个老宅子阁楼盛传闹鬼,还是慎儿大半夜的跑去抓住了真凶,原来是那阁楼上有个大油缸,老鼠们用尾巴顺下去蘸油吃,结果灰尘沾到尾巴上,年深日久下来个个尾巴上都拖着个泥疙瘩,走起路来就会发出声音,好像有人在楼上走动似的……这些日子也没见他去什么不干净的地方啊,怎么就会受到惊吓呢?”
听他这么一说,薛己也觉奇怪,附和道:“照阁老所云,公子这胆子果然大的很,按道理来说不至于受到惊吓啊,怎么会……?”
“呀,不好意思啊薛大人,又走神了。”一直发呆的杨慎忽然说道,如梦方醒般,黄娥忙道:“夫君,薛大人和公公都很担心你,要不还是告诉他们你的病因吧?”
“这个……”杨慎脸庞发红,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是有意要瞒着薛大人和父亲你们,实在这事儿太过匪夷所思,有悖常理,说出来怕你们不相信……”
“到底什么事儿?公子您就别再卖关子啦!”
“好吧,那我可就说了,先说好,不许骂我,”杨慎先把丑话说到了前头,杨廷和于薛己愈发好奇,急忙点头,他这才继续说道:“父亲大人,薛大人,您二人一位是内阁首辅一位是当世名医,全都算是见多识广了吧?假如有人告诉你们,咱们日常所喝的水里其实有许多眼睛看不到的小虫子你们会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