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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长的猎刀一劈而落,横挂在树木间的长藤被从中斩断,低垂下的两个断口处,积聚在空心里的雨露哗哗地流出。

四处巨树参天,树干有几人合抱那样的宽广,越往内林处走,浓稠的绿意越发密集,枯黄渐渐褪去,盎然的生机依附在宽大的蕨叶与长藤之间,就像是用常青的叶片来锁住了深春,放眼望去,四季如春。

整座空间充斥着一种原始、极静的美,恍若一个用树叶藤蔓堆砌成的迷宫,若不是有一位资深的老猎人作向导,纵然是高高在上的修行者们,一时半会也难以脱身,跟不别提普通的凡人。

许雄熟稔地拨开斩落的长藤,随手挂在一边,手里的猎刀有序地劈劈砍砍,从杂乱无章的灌木丛里,摸索出一条隐晦的小道来。

这条小道很久没人走过了,微微凹陷的路面上长满了不知名的野草,扒开被落叶严实覆盖的表面,才看到铺在路面上的一块块参差不齐的青石块。

如果不是许雄在茫茫林海间找到了它,这条小道很可能就会被落叶沉积,被污泥覆盖,被世界遗忘,了无痕迹吧,跟随开辟它的那些先人们的步伐,道别这个世界。

有人说,死亡其实是有两种的,第一种是从生理层面上的死亡,第二种是从精神层面上的死亡。

生理层面上的死亡,很容易理解,就是简单地挂掉了,全身的零件都僵死不运转了,死得透透的。

而精神层面上的死亡,就有点儿多说法了,有的说,当一个人的生活失去了希望,陷入了无休无止的麻木、压抑当中,其实那个人已经算是死了,还在走动的,不过是一具空洞的行尸走肉罢了。

也有别的说,当一个人死了后,埋入黄土,那时候还算是活着,因为那人还活在某些人的心里,还在这个世界上留有痕迹。

直到最后一记住他的人也把他忘了,留存在世上的痕迹也被岁月消抹了去,他才算彻底地消亡了,死得不能再死了。

死亡永远都是一个抢手的话题,具有巨大的舆论热度,神秘叵测,令人避讳又向往,古往今来,众说纷坛,原因无他,无非一个。

没有人能逃离死亡,它就是注定的,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注定了的结局。

岁月长河潇潇滚,百转轮回幽幽过。

死亡不只是所有生灵的结局,仿佛也是万事万物的归宿,当一条路重归黄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也算是死了。

奶狗村覆灭后,能找到这条小道的人,只剩下许雄一个了,在很多年以前,奶狗村的先祖们就是踏着这条小道来此的定居的。

那是一场逃亡,先祖们在一场成王败寇的游戏中败落了下来,为了保存族内的火种,奔波逃亡,硬着脑壳死命往老林里扎。

由于前方的丛林险恶,后面的追兵死咬不放,那些败逃而来的男人们大多负伤,一路下来,不是给突然蹦出来的野兽一爪撕裂咽喉,就是舍命落下,独自去拖开那帮该死的追兵。

最后,原本数十人的逃亡队伍,只剩下寥寥十几人,以及一条刚出生的小奶狗,小奶狗生在一条小溪边,先祖们觉得新的生命意示着新生,新的开始,于是他们就在溪流边旁定下了居处。

他们实在是再也跑不动了,那帮穷追不舍的索命鬼要是追上来了,大不了就拼个玉石俱焚便是。

先祖们在那条小奶狗出生的地方,插上了一秧幼嫩的细柳,很多年以后,当初那些先祖们接连逝去了,小小的部落也渐渐地发演成了不小的村落,泥瓦砖头换了又换,新生代一茬接一茬地出生。

一切相较于最初的扎根时候,显得有点儿物是人非了起来,唯独溪边那株杨柳依旧,静静地飘摇,像是在守望。

跟着奶狗村扎根的还有狼狗村,狼狗村的先祖们就是当年的追兵,他们牵着训练有素的彪悍狼狗,紧紧地跟在逃亡的余孽身后,企图斩草除根。

人在生死关头总能爆发出难以预料的潜力,训练有素的狼狗终究败在了逃亡的男人一次次施展的、自我毁灭般的误导上,心力交瘁地死在了半路。

失去了导航的追兵们一下迷失了方向,在百般探索无果后,只能无奈地在这里扎下了根。

很多年过后的某一天,奶狗村的后辈在密林偶遇上狼狗村的后辈,跨越了几代人的恩怨情仇似乎又再一次被唤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