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郎问的丝毫不错,我的确是鸨娘做的太久,渐渐忘掉了做姑娘的苦处。
对那些年纪还不够的。为了银子,或者大官人的面子,我都强迫着她们去梳拢。
对那些卧病在床的。只要不是身子不洁的病,我都强要着她们出来接客。
对那些攒够了钱财准备赎身的。我也学着以往的鸨娘,一再地扣住不放。若是强要走的,就加高赎金,让她们赎不了身。
对那些不愿意去为人婢妾的。只要客人把银子给足,我就是抬也要把她们抬到府上。还美其名曰,都是为了她们好。”
春十五娘自嘲地笑了笑:
“其实,我做这一切只不过是为了自己罢了。”
春十五娘的一席话让楼内的众客渐渐安静,就连那些伺候客人的姑娘们也都停下来,不解地望着她。
他们不知道这个往日七窍玲珑的醉春楼鸨娘为何会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
这种种秘辛,除了当事人有谁会知道,又有谁会去在乎?
天下的鸨娘何止千万,比春十五娘做得更过分的也不知凡几,她又何必如此自责?
“所以这几日我一直在想,若是已经背离了当初要荫蔽天下可怜女子的初衷,那么这醉春楼不开也罢。
可是若我连这楼里姑娘们都不能善待,又奢谈什么荫蔽他人?”
春十五娘环视众人,缓缓说道:
“所以,这第二条规矩就是:
从今日起,凡是楼内姑娘们接待客人所得的进项,八成归姑娘本人所有,醉春楼只取两成作为经营费用。”
“啊?”
“什么!”
“怎么会这样!?”
“她想做什么…”
……
春十五娘这话一出口,楼里众客和接客的小娘们都大吃一惊。
他们难以置信,不明白这个精明剔透的老板娘,为何今日突然变得如此糊涂。
如此做法,闻所未闻。
不要说这蜀地,就是天下也从没有过这样的青楼。
要知道此时的青楼女子多是家贫卖身,或是从官伎买入。
一般而言,女子只要进了青楼就没有任何自由可言。
不论是卖艺不卖身还是卖艺也卖身,其所得收入的绝大部分都得归青楼所有。只有恩客私底下好心相送的一些首饰玩物才能勉强收入自己的口袋。
天底下又哪有姑娘拿大头,青楼拿小头的做法?
那还不得反了天去。
而且只要一入青楼,女子的赎身费用就会打着滚的往上翻。再加上各种名目的吃穿用度,一般若无外力,女子自己也根本无力偿还。
若是突然走红成了头牌,那就更惨了,光是赎买费就能叫上天价去。
因此,大多数青楼女子不得不用自己的大好年华去给青楼卖命,在自己一生最赚钱的年景中却交不起赎金。
直到自己人老珠黄的那一天。
那时,她们再也无法给青楼带来什么利益,反而变成了一种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