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正值数九寒天,河北之地的丛林之中早已是雪深没膝,就连野兽也似乎是畏惧了严寒而躲进了洞穴,少见有外出觅食的,不过魏清却不敢多做停留休息,也不敢沿大路官道而行,只是尽拣些难行的偏僻小路冒雪穿梭其中,生恐有金国追兵发现他的踪迹后衔尾而来。
数日下来倒也未见有人追击,魏清心中暗自庆幸,也不知是廖春华成功引开了敌人,还是追兵只沿大路而去没有发现自己的行踪。他出发之际携带了数个面饼,还是之前金人洗劫村子后不屑搜刮带走剩下来的,他一路行来虽然尽量节省吃食,此时也已吃尽了。不过好在今日天气放晴,仿佛就连老天爷也可怜这孤身的少年,在晌午太阳出来后,连下多日的大雪也停了下来。魏清出身猎户之家,自知雪停之后多半会有走兽出来觅食,眼见前方不远有处低矮的丘陵地势,绵延数里是一片冬日里褐色的枯树林,此地又偏离大道,附近没有人家聚居,林中应该会有野类出没。
捕猎本就是魏清的家传本事,今天若是运气不错的话,想来可以打点野味来饱餐一顿了。他即刻加快脚步走进树林,照往日随父打猎的经验找了片空旷的小平地,在中间扒开积雪露出地面,挖了个下宽上窄的陷坑后铺上枯枝枯叶,在上面撒上仅剩的一点点面饼沫,辨明风向后在旁边寻了处背风的地方躲了起来。
冬日的暖阳晒得魏清哈欠连天,再加上连日风餐露宿的劳累,不觉间竟昏昏睡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梦中突然听得“扑”一声响,紧接着耳中就传来山鸡的阵阵惊鸣。魏清猛然醒来,连跑带爬冲上去合身扑在陷坑口上,低头一看不由暗道一声侥幸,原来坑中陷进了一只肥大的野山鸡,正扑腾着想要飞出陷坑,要是再晚到片刻怕是就要白忙一场了。此时日头已经偏西,魏清趁着天色未暗连忙寻了处溪水,将捉来的山鸡去毛开膛拔洗干净,生火烤熟。此时此地虽无佐料提味,但这烤得油滋滋的野鸡也让魏清大快朵颐,一口气吃了大半只后才意犹未足的把剩下的半只鸡收拾好裹进行囊。
饱食之后,魏清感觉浑身又有了力气,当即继续前行,直到月挂中夜方才停下来。魏清为防山中野兽袭击,挑了棵两人合抱粗细的大树爬上去在树枝上休息,正待昏昏欲睡之时,忽听得附近竟有人踩破落叶的“咔、咔”之声。他猛一激灵睡意全无,连忙低伏在树枝上轻轻取出所携的弓来,搭上支箭警惕的注意着地面,只见一行人马也不打火把,走出丛林就在树下大概五十步外停了下来。
黑夜之中看不明白,魏清不知对方身份底细,哪敢发出些许声响,待到对方燃起两堆篝火,才看清来的共有八骑,全是携带兵刃的矫健壮汉,分作两伙分别围坐在一堆篝火前,其中一伙四人着汉人打扮,另一伙中三人是女真人的装束,剩下一人披头散发,脸上用漆抹成青面獠牙之状,脖子上戴着兽牙的项圈,穿着缀满各色禽类羽毛的怪异服饰,看上去显得极为诡异,感觉就像是阎罗殿中的异鬼突然来到了阳间一般。
此一行人中似乎是以那“异鬼”为首,三名女真人对他的态度也非常谦恭,向他献上酒肉后才敢自行吃喝,而四名汉人在生好火,又将全部的马匹卸了鞍、松了肚条后,才各自取出干粮边吃边聊起来。
魏清伏在树上倾耳细听,只听得一人说到“这趟差事可真是晦气,大雪天的还要在山里赶路,这些个女真野猪皮是在关外的深山里呆惯了的不怕冷,我熊二爷可快要受不了了”。旁边立刻有人“嘘”的一声要他噤声,那熊二的声音顿了一顿,又强自说到“怕什么,听不到的,再说我们平白吃了这么多苦头,难道还不能抱怨两句了不成”,他嘴上虽说不怕,却明显压低了嗓音。那熊二恨恨的咬了一口手中的干粮,又偏头对旁边之前叫他噤声之人问到:“文大哥,也不知那点子是什么来历,这些野猪皮干嘛非要抓到他不可,不过他手爪子倒是够硬,把张三和宋四都给伤了,嘿嘿,这次要不是我熊二哥大发神威,只怕就让他给跑了”。
魏清心中一凛,心想这熊二口中说的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廖春华,也不知他现在到底是生是死,当下继续辨听,只听那被称为文大哥的汉子接过熊二的话茬续道:“这趟差事依我看绝不简单,大金这回可是连“合紮猛安”都出动了来办这差事,大家伙可都心里警醒着点,我等四人只管带路追踪,若是搜出了什么物事绝不可多看,以免惹祸上身”,其余三人连忙点头称诺。
这伙人又絮絮叨叨的闲扯了一阵,那文大哥见“异鬼”和三名女真人饱食之后先躺下睡了,便招呼到:“时辰不早了,大伙儿明天还得继续赶路,也赶紧着眯一会儿吧,熊二去把那点子的首级找东西拾掇好包起来再睡,还指着这颗脑袋领赏嘞,可别让野兽给叼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