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有些安静,吕岩屏息抬头看向钟离权,只见他身子半倚着,眼角含笑看着自己。吕岩一时有些疑惑,不懂钟离权这表情的意思。然后,钟离权开口了。
“你可知盛唐时有一道士,名为赵蕤?”
“知道。”吕岩点头道,“东岩子赵蕤,博学笃行,任侠有气,和妻子隐居山林,泰然处世。我曾读过他的长短经,真是高妙”
说着,吕岩顿了顿,又接着道:“我朝人物中,我最为之神往的,便是那蜀中二杰东岩子和李太白。”
钟离权笑着点点头,说道:“那你可曾读过他的一篇是非?”
吕岩皱眉,不答话,让钟离权说下去。
“那时刚好路过山中,听到赵蕤之妻给李白讲述是非之意。古人之言,欲富国者,务广其地,也有言务广地者慌有言既明且哲,以保其身,也有言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有言君子不器,圣人智周万物,也有言圣人无全能,万物无全用当时一番话,是真正的修道之人能说出的通彻明心之言。不过我本非读书之人,记得的,也就这么几句。”
此时吕岩已重新坐在榻上,静静地思考着钟离权的一番话。
钟离权所举例的,吕岩从未听说过,但其中之意,吕岩却是能体会一二。
何为是,何为非?圣人之言,众说纷纭,似是而非,又孰是孰非?
回去后,吕岩在向远近之人的不断问寻中得到了是非的整篇。通读了多次各种言论的相互质疑、不同观点的相互搏斗,吕岩眼界大开,顿感醍醐灌顶,曾经的一些纠结,似乎都解散了开。
世间的许多是与非,都是随时、随地、随人而换变。处江湖之远为“是”,居庙堂之高为“非”,自己为何给它们分了对错?若说要坚守不变的,唯一向道之心而已。
如此般思量了多日,待吕岩领悟后再上山,钟离权已不见踪影,只留下了一纸书信:
“骨节未完,志行未足。躲避世事,何来超脱?而今而后,循心而历。他日彻悟,此山为约。”
北山上,只剩下长久不止的呼啸风声。
拗不过晴雪的央求,吕岩和于叔决定在家中过完小年后,三人一起进京。于是接下来的半月,晴雪兴高采烈地数着日子,和于叔准备着进京需要的衣物。
不过吕岩还有一件心事未了那块暗卫的令牌。因此,吕岩趁着空闲,暗中关注着郝府多日,终于发现了暗卫的踪迹。
在一次跟踪时,吕岩发现,这位丁中丞留下的暗卫,竟然在山里藏了具尸体。吕岩看着他将尸体用麻袋包着,在雪夜扛着到了南面大河。眼看要扔了,吕岩急忙从暗处跳出,将暗卫抓了住。
不能报官,毕竟这暗卫现在算是郝府的人自己又不能杀了他。吕岩无奈,只能趁着夜黑将暗卫带了回去,绑到了家里的杂物房关着。
或许是被又冷又饿的困境吓了胆,又或许是丁中丞买通暗卫花的钱不够彻底,吕岩不过威逼了几句,又冻了他几个晚上,就把话都说了。
不过并没有多少实质的内容。那人只说丁中丞留下他一人,一是为了监视郝府的人是否欺负了丁中丞的女儿,二是要每月向南边大河里投下一人,至于原因,他并不知道。
吕岩也暗中探问过。那个被暗卫带着要抛尸江河的人是个乞丐,无论对丁中丞还是郝府来说,都算是无关紧要的人物,看来的确是暗卫随便找的人。
只是
只是每个月,都有条人命葬于江河中却无人知晓?吕岩细细想着,只觉心惊。
这一切,吕岩相信郝一松是不知道的。真相,得去京城见了那丁中丞,才能查下去。
于是,未等得及过小年祭灶,吕岩就匆匆打包好了行囊,顺手抽屉里的令牌取出放入行囊中,带着于叔晴雪,还有那个被绑着的暗卫,赶去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