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姤儿的父亲木吒仙人。
他脚步匆忙地迈进门,踏出沉重的声响。直到看到姤儿一脸安然地站在面前,才大大地松了口气。
“爹。”姤儿上前迎道。木吒仙人却不理她,两手搭着她的肩左看右看,又拽住她的手探了探脉,终于放下心来,把目光转移到姤儿背后那个倚在墙壁一动不动的男子身上。
这男子的一脸残戾让木吒仙人皱了皱眉,他有些奇怪转头向姤儿问道“你怎么不将他交于天兵?让我好生担心了一番。”
“爹,他就是你要帮忙找寻的那人,所以我想,还是要等你来做决定。”姤儿说道。
木吒仙人睁大了眼低头看了看被捆着的男子,杂乱的发丝在脸上交错,然而眉目间,的确有几丝与杨氏兄妹一样的气韵。
“是杨蛟?”木吒有些意外地问道,随即了然,寻思了一阵,点点头又说道,“把他交给我吧。”
木吒仙人仙务烦身,只因听说江淮妖物作祟,引得女娲后裔现身,所以才提心吊胆地找来。既然姤儿无恙,木吒仙人便放下心来,和姤儿走到了屋外荒废的院中,闲聊起来。
“你做得很好。”木吒仙人笑着对姤儿赞道。姤儿以为父亲是在夸她能够降住妖邪,脸上露出了骄傲的神色,拍着胸脯说道:“那当然,你女儿可很是厉害呢!”
木吒难得见姤儿得意自夸的模样,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又神情微整道:“不仅是为民除害,更是因为能够权衡承诺别人的事,你做得很好。”
姤儿笑着低下头,眼眸中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不安。
父亲不知道,她要考虑的不只是信义,还有私恨。可是,她又该如何开口告诉父亲,屋中那人就是让母亲丧命的凶手,勾起父亲经历和她同样的煎熬痛楚?
罢了。
“我不好在这里久待,走之前先带我去看看那小子罢。”木吒仙人见姤儿垂着头不答话,还以为她是被夸得害了羞,便没多想。
姤儿微张着嘴看着木吒仙人,又听他说道:“怎么,那个传言用剑一举拿下妖龙的小子,不是咱们在京城见到的那位?”
“是他。”姤儿脸上有些忸怩地说道,“在村舍里,我带你去罢。”
吕岩养病的村舍是附近村民特意腾出来的,姤儿带着木吒仙人进了院中,见门缝微开,心内有些发慌,急忙跑过去打开门。
只见吕岩有些吃力地倚靠在门旁,大口地喘着粗气,肋下伤口处的衣服已经被浸染了斑斑血渍。
“你要做什么!”姤儿忙上前扶住他,怪道。
吕岩撑着姤儿的两臂,脸上有些无奈地挤了个笑,微喘着说道:“别担心我只是、只是喝了太多汤药,想、想上趟茅房”
听完这话,姤儿也一时尴尬地愣了住,有些不知所措。
“我带他去罢。”吕岩这才发现姤儿后面还跟了一人,听到他们的对话后,说不出是尴尬还是不悦地开口说道。
不管此时的吕岩情愿不情愿,他也只能在姤儿父亲的搀扶下解决了内急。回来躺会床上后,三人的气氛有些微妙,一时无话。
姤儿端来了清水和汗巾,木吒仙人撕下吕岩胸腹上的衣服,开始给他擦拭血渍,又取出随身携带的伤药给他换上。常年领兵的木吒仙人对血伤已是司空见惯,因此上药包扎的手法极是娴熟,很快吕岩的上身便被绷带熨熨贴贴地扎好了。
“这是我带的药丸”木吒仙人说着转过头,差点和认真看着他包扎的姤儿撞上头,想到女儿要每日给这个赤膊上身的小子上药,还要照顾他的吃喝拉撒,木吒仙人感到有些不爽。他将药瓶往姤儿手上一放,说道:“三日一粒,驱邪固气的。”然后,他起身往门外走了去。
“多谢多谢仙人。”吕岩气血未平,仍是小心喘息地说道。
木吒仙人脚步顿了顿,心头的不悦也消散了些,他淡淡看了眼吕岩,和缓说道:“你不顾危难保住姤儿,足见有情有义,是我该对你说声多谢。”言毕,木吒仙人在姤儿的陪送下,走了出去。
两人一起回到了关着杨蛟的屋舍,姤儿将木吒拦在门外,自己走了进去。她靠近杨蛟蹲下身子,直视着那双阴冷之目,方才的一脸镇静中流露出一种恳切与悲伤,她对杨蛟问道:“告诉我,我母亲是怎么死的,她走之前,有没有说些什么?”
杨蛟面无所动,姤儿便静默地盯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读出什么。过了半晌,杨蛟见眼前女子的明澈双目中,淌下了两行豆大的泪珠,只听她说道:“你也经历过那种离别的痛,能不能,体谅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