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找不到他,就真的来不及了”姤儿仰头看着空中光秃秃的枝丫,怅然说道。
她的灵力,已维持了两百多年,再拖下去,怕是坚持不了几十年便要渐渐消散去。在那之前,若是无法传承到下一代,这条女娲族的嫡系血脉,就要在她这儿断送了。
望着灰蒙蒙的天,姤儿慢慢闭上了眼,呼吸微颤
真的要,下决心了么?
回到城里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街上的行人渐少,零零散散地疾步赶着回家。
坊中有几个院落里已经急不可耐地点起了迎接新春的爆竹,噼噼啪啪的声响在城中一阵接一阵地响着,路上也偶尔能看到些爆竹的残渣,被一抔抔黑灰盖着灭了火,只有微弱的青烟冒着头。
当然,也有与这年节气氛不太相称的一些,比如挨家讨吉利的几个小乞丐,和那蜷缩在街边的浑身邋遢不堪的流浪汉。
失魂落魄的姤儿扫了他们一眼,继续往城内走着。
“喂!小心!”身后传来了一人的惊呼,夹杂在马蹄声中,声音越来越近。
姤儿回头看去,原来是马在进城后受了惊,拖着后面的马车疯了似的飞奔,马车的主人在地上追着,而车夫则拽紧了马绳,一边被马拖着走,一边大声呼喊。
心思有些飘远的姤儿反应了一阵儿,才清楚了眼前的状况,身子有些无力的她看四下的人都躲了开,便停在原地,准备马车过来时跃马制止。
不料,身后的侧巷中突然出现了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丈,耳背的他没听见几人的叫喊,低头提着篮子颤巍巍地往街上走。
瞬息之间,姤儿已来不及施展法力,眼见那马就要撞上老丈,姤儿的心顿时悬到了嗓子眼。
紧急间,街边那衣不蔽体的流浪汉蓦地从墙角窜出,一只脚踹向疯狂的马匹,双手扑向老丈将他护了住,推向一边。老丈脚下不稳,坐倒在地,却躲过了被马蹄踢飞的危险,反而是那个流浪汉被马身撞了一下,面部朝下落倒在地,正好一头埋在了路边的一抔黑土上,蹭了一脸的灰。
松了一口气,姤儿站在街旁,盯着冲过来的马匹,忽然一个翻身跃到了马背上,双手紧紧地勒住缰绳,马头一下子仰天而起。
“吁”姤儿紧紧夹住马腹,直到马落下双蹄,情绪渐渐平复。
“给你,看好了。”姤儿将马绳交于马夫,说道。
一转眼,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街边的各家门前点起了灯笼。姤儿转头看向倒在地上的那人,尽管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体型倒算是健魄,不像是饿久了的乞丐。只见他爬起身坐在地上,向近前道谢的老丈摆了摆手,便自顾自掸起了脸上的灰,仿佛只是举手之劳,毫不在意。
“喏。”姤儿走上前,向地上蓬头垢面的那人递过去怀中的手帕。
那人愣了一下,随即抬起头看着姤儿,伸手接过了手帕,声音有些沙哑地说了句“多谢”。
微弱的灯火下,姤儿只看见那被抹得黑成一团的脸,和一对白眼珠,她有些忍俊不禁,撇开了目光,在身上摸索着,终于掏出了几枚铜币。
“只有这些了,今晚垫垫肚子。若想找个营生,明日到城北的清乐坊,会有人给你安排的。”姤儿见到方才这人不假思索的助人之举,心有所动,便蹲下了身子,一边将一把铜币放进了他的手掌中,一边柔声说道。
那人歪头看着姤儿,可一片暗黑中,姤儿完全看不出他的表情,无心多言,她拍了拍手上的黑灰,起身走了。
路上的这个小插曲让姤儿的心情轻松了些,她踱步走进了夜色中,又拐过几个街巷,来到了清乐庄后园的木门前。
“牡丹娘子,你可回来了。”门口站着两名年纪稍长的女子,一个转身去敞开木门,另一个迎了上去,扶住姤儿的胳膊往院中走。
清乐庄的后园很大,小道曲折迂回间,能望见院中的亭台水榭都点缀上了花灯银烛。不远处传来一阵阵嬉笑声,姤儿嘴角微翘,向一旁的女子问道:“梅娘,是她来了吗?”
“是啊,带了很多稀奇的玩意儿,正在轩厅里叫卖呢!”那女子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