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艹。。。”

柳暮回过身后，瞬间恍然大悟为何众人都呆傻在原地不动了。

此时他也忘记了任何语言，什么礼仪形象，掌门的威严。他仰着头，嘴唇颤抖着，不由自主地念出了那心底唯一想到的两个字。

引以为豪的九祭陆数一数二的高山，柳升仙山，其高不知万丈。站在山顶，似乎一伸手便可摸到那头顶翻腾滚滚而去的无垠云海。

而此时，一个体形丝毫不比柳升仙山小的。。。怪物，对，就是怪物！！正立在那仙山旁！！！

它的头颅，还高出了仙山之顶一大截，此时那硕大的脑袋遮天蔽日，如远古时的神灵，正漠然俯视着山顶的自诩为仙的蝼蚁们。

它浑身的皮肤是不祥的死灰般的青白之色。耳垂巨大，搭于双肩之上，无发无眉，眼眶之中没有瞳孔，只有如同瞎子一般的苍白。嘴中两颗长长的獠牙翻出，直刺入那云海之中！身负六臂，手中各持不同的六把兵器，形状十分奇特。柳暮竟是一把也认不出来。

这怪物散发着无尽令人心悸的气息，它那无瞳双目之中是漠然的苍白，尽情品尝着下面众生的绝望和恐惧。丑陋的朝天鼻之中，呼吸之间带动着云海的翻腾。它就那么立在那里，纹丝不动，如一位无情而仁慈的君王，给那些惶恐跪倒在脚下的人们最后回忆这一生的时间。

“唉。。。命数已尽。。。我柳生门命数已尽啊。。。”柳暮不愧是掌门，瞬间便是回过神来。他苦笑一声，眼泪终于忍不住了，夺眶而出。

千年基业，毁于他手，机关算尽，终是枉然。柳暮再也支撑不下去了，跪在地上，手中铜镜跌落在地。面对着这个比仙山还要庞大的怪物，面对着这个从最荒诞的古籍中走出的移山填海的太古神灵，他再也升不起任何反抗之心。

至尊百余年，修仙百余载，犹如大梦一场。此时，这位往日君临天下，呼风唤雨的仙家掌门，只觉得可笑可叹，失去了斗志的他，和昔日的柳公一样，再没有了什么城府，计谋，威势，手段。只是一个临死之前的普通老头。

“众位长老，各长老座下弟子听令。”

“长老带队，所有人速速通过后山密室法阵，逃离山柳国。”

“以各位的本事，其他仙门想必不会亏待大家的。”

“记住，别往玄水门去，此魔一出，玄水门同样难逃覆灭之灾。”

“向东，千万别停下。即可穿越一台山到达紫鸿殿，亦可从灵兽谷穿过，到达乱武门。”

“如今，只有中央四大门派才有可能对付这个魔王了。。。”

“马上行动！！”

柳暮似乎一瞬间苍老了无数倍，他缓缓站了起来，声音坚定而疲惫。背对着众人，他强忍着情绪，不想让任何人见到他这个掌门，曾经天下十四至尊之一落魄的样子，他流泪的样子。

“若是以后有机会再来此地的话。。。在这山上随处洒些好酒，便不负我等师徒一场了。。。”

若是面对着其他门派来袭，他会亲手斩杀临阵脱逃的门内叛徒。但是面对着这没有任何胜算的如同天地之怒一般的魔王，他不想让这些人毫无意义的送死。

门中的长老们、弟子们，只要有实力，身怀仙力，换了其他门派依然可以当长老，弟子。

但他这个掌门呢？在这柳生门他是掌门，出了这柳生门，他柳暮还是什么？去其他门派苟延残喘，乞怜摇尾？

再被永远的写在史书里，柳生门最后一任掌门，贪生怕死，去给其他门派当狗？

还是写成自己与门派共存亡，面对这天下大难，毫不畏惧，比较好听吧。

良久，身后仍然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声音。

“我柳暮的话不管用了吗！！”柳暮心中焦急，大声吼道。

回应他的，则是吟唱再次响起，护门大阵再次运转起来的声音。半空之中，一道五彩斑斓的仙光刀再次凝聚成形，对着那不可一世的魔王，蓄势待发！！

“你们！！！”柳暮一怔。

“与师门共存亡！！！”回应他的，则是整齐划一的上百道不同声音的怒吼！！！

“。。。。。。”好不容易平稳下的情绪，止住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柳暮心中，再次豪气万千丈，短暂的沉默后，是这位老人的放声长笑！“哈哈哈哈哈哈！好！！好！！”

“你们不负我柳生门，我柳生门定然不会负你等！！”

战意重燃，柳暮再无畏惧和颓丧，他手势一变，瞬间从原地消失，随后出现在法阵中心。

“我倒要看看，你这魔王有多大能耐！！！！”

柳暮衣袍激荡，浑身仙力运转至极限，那半空之中的五彩仙光刀更加凝实而璀璨耀眼，随后更是微微颤抖，似乎已经忍不住，要冲出去斩杀一切拦路之人！

“去！！”

柳暮右手向前一指，瞬间那巨大光刀划破了空间，对着那云海之下的巨大头颅斩去。

此时，那浑身青白的六臂魔王一动未动，似乎在欣赏着底下蝼蚁们精彩的生离死别，这时，那仙光刀蓦地出现在了它的眼前，似乎没料到这仙光刀速度如此之快，可跨越空间而至，那魔王好像还没反应过来一般，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五彩光猛然劈在自己脑门上。

可惜，现实总是残酷的。上天从不以人们之间的感情和催人泪下的程度，做为胜败的标准。否则也不用打仗了，两边将士各自表演一出戏剧，哪边感人，哪边就赢了。

那五彩光当头劈下，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一阵绚烂夺目的爆炸之后。。。

魔王的头上多了一条细不可见的白痕，仅此而已。

这时它终于动了，那漠然的苍白眼眶中，竟是流露出一丝嘲讽讥笑的意味。

随后它仰天长啸，那震耳欲聋，让柳暮头痛欲裂的长啸声中，竟是充满了一种。。。喜悦之感。

接着庞大的身体一摇，左脚重重踏下，引发一阵犹如天塌地陷一般的晃动，山脚之下那曾经炫耀着，宣扬着仙门威势的临仙之门和镇门石雕，被一脚踏为齑粉！！！

“大不了就是个死！！再来！”

柳暮迅速从天崩地裂般的震动中稳住身形，他吐出一口鲜血，强行运转浑身灵力，再次在半空之中凝结出一道巨大的五彩仙光。

那魔王不屑地瞅了一眼山顶的蝼蚁们做着徒劳的挣扎和反抗。相对于这些蝼蚁们挠痒痒般的攻击，他似乎更关心这座仙山。

六只手中兵器蓦然消失不见，最顶上的双臂猛然插入那厚重的云层之中，随后从那苍穹之上传出两阵让人恐惧的巨响，双臂从云海之中抽出后，它竟然从那云层之上生生拽出两条粗大的雷霆！

那雷霆在其手中不断挣扎扭动，却丝毫无用。随后它任由那五彩仙光劈在头上，留下一道印痕，手中两道九天雷霆猛然砸向仙山的山腰！

又是一阵天崩地裂般的响动，厚重的护山光盾猛然被砸出两道大窟窿，山顶法阵一暗，一些阵脚处竟然猛然炸碎，站在其上的弟子们瞬间在爆炸中化为尘埃虚无。

“老夫跟你拼了！！！”柳暮再次目眦欲裂，他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从怀中掏出一瓶仙丹，尽数灌入嘴中，随后犹如嚼豆子般吃了下去。他面色瞬间由苍白变为极其红润，犹如要滴出鲜血一样。

“掌门！！！不可啊！！！”见到柳暮没有停下，仍想一口气吃掉第二瓶仙丹，他身边一位长老猛然扑上来，死死抱住他的手。

“放开！！”柳暮头也未回，怒吼一声，猛然运转仙力，震开了那位长老，再次一口气灌下了一瓶仙丹。“若是这关抗不过去，那就是毁门灭派，从此世间再无柳生门！与一门相比，我一人生死算的了什么！！！”

那魔王见将那护山光盾砸了两个大窟窿出来，从口中传出一阵让人心悸的低沉笑声，随后最下面的两只手握拳，猛然朝窟窿中砸去。

“轰！！！”

巨响之后，万阶天梯碎！！

“小暮子，仙门闹出如此大的事情，怎么，这就要放弃了吗？哈哈哈哈！！”

“你这个掌门还需要锻炼啊，曾经我柳升仙门立门之时，哪天不是在生死于灭亡之中度过的！”

身后传来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柳暮闻言一怔，小暮子。。。这。。。有多少年没有人这么称呼过自己了？

仓皇回头，他见到了两道。。。被他遗忘许久了的身影。

“徒儿。。。柳暮，拜见师叔！！”柳暮见到来人，大喜之下，连忙行礼。

来人正是是门中消失已久的两位太上长老！柳云，柳上亥！那柳云是一副俊俏公子哥模样，手中一把逍遥扇。柳上亥则是一副鹤发童颜的得道高人模样，手中一把通体漆黑的木拐。

这两人是在他还小之时的门中双骄，并称为柳生双星。一心钻研仙法和长生之道，实力在数百年前便已深不可测。但许多年前便已悄然消失不见踪迹，据说是自觉大限将至，两人便结伴出行，想要闯出那一条长生之路来！

“禀告师叔。。。柳暮。。。无能啊。。。”说了一半，柳暮便是哽咽住，再也无法说下去了。他犹记得自己从师父手上接过掌门之位时，那豪气万千的模样。更是当着这些长辈们的面夸下海口，要将柳生门发扬光大，走出这偏僻的极东贫瘠山区，去和那中央仙门搏一搏！

谁知今日再次相见，别说发扬光大，柳生门能继续存在世上都是个问题了。

“这些话，日后再说。如今你且安心主持法阵，看我二人前去斩了这尊妖魔罢！”柳云和柳上亥面对这无比恐怖的魔王，竟是丝毫不慌，那柳云更是“刷”的一声打开折扇，对着那魔王笑吟吟道。

“你记住，敌人并不是越大越可怕的。往往越小越普通的，才更加恐怖啊！”柳上亥同样也是笑眯眯地，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似乎一个和眉善目的普通老人，对着柳暮说道。

“唤灵！”柳云右手折扇轻摇，左手朝虚空之中一抓，一团不断跳动的青色光团蓦然从空中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