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再度启程,沿着同来时方向感觉相反实际上却相同的方向走去。不可思议的变换。
临行前老人告诉她,今晚贺番镇有个露天集会,这样的会一年进行一次,几乎所有的人都参加。这将是一个深入了解贺番镇的大好机会。只是会上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还是事先知道并做好心理准备的好。安娜点头道谢。
路程比想象中的要远。较之来时的路,这条要窄了许多,并渐渐仅能一人通过。果然如老人所言,彼此并非同一条。一路下坡,但好在陡峭之处砌有石阶,显然是人为修整过,曲曲折折,但没有岔路口。两旁皆是高入云霄的叫不上名的树木,早已是斜斜的阳光透过繁茂的枝叶洒下斑驳的阴影。各种各样的鸟好像炫耀一般使出浑身解数地尽情鸣啭,彼此呼唤,此消彼长,又冷不丁地从身旁“扑棱棱”地飞出。
安娜生怕天黑之前赶不到,遂顾不上欣赏如此景色而急匆匆地赶路,双腿虽然灌铅似的迈将不动,但幸好杨师傅逼着她吃下了那么一大碗面才不至于体力不支。
又行了一段路程,来到一座拱形石桥上。桥显然已年代久远,石缝中长出簇簇杂草,斑斑青苔亦随处可见,但桥体仍坚不可摧。旁边竖着一块偌大的石牌,上面同样布满青苔,但仍可清晰地看出“清河桥”三字。
桥下是一条缓缓流淌的小河,河水并不很深,清澈见底,从遥远的一端绵延伸向另一端。显而易见,这条河名为“清河”。安娜在桥上歇息片刻,凭栏眺望,小镇近在眼前,正被这条清河包围其中。
此时天色早已暗了下来,太阳失去了刺眼的光芒,如一块刚出炉的铁盘一般挂在山顶似乎摇摇欲坠。但当她跨过这座桥时,太阳好像等不及似得急急落下,黑蒙蒙的天幕随即笼罩下来。意识到时,几点星辰早已零零地点缀其上,如勾的月牙也从树梢间渐渐显现。黑的如此之快,令安娜有种从明处一步走到暗处的错觉,眼睛都一时无法适应。好在路灯渐渐亮了起来,沿着石板铺成的小路如蛇一般曲曲折折地蜿蜒至群屋深处。但屋舍却均黑漆漆的没有任何光亮,也不见人影。前方不远一个院落大门前挂着两只硕大的灯笼甚是夺人眼球,上面大大地写着“旅社”二字。
首先要解决的当属住宿问题。可是此时,她身上一个子儿都没有。但较之露宿街头,面子倒显得并不那么重要了,无论如何都得去碰碰运气,况且这并非就丢了尊严。其实这不难做到,只消把身无分文这一事实作为事实接受即可。
果然是一家旅社。
二层小楼,一个小院,分明是这户村民把自家不用的房间收拾出来充当的。建筑物已有相当年头,样式古朴中透露出历史般的厚重。院门洞开,院内空地上满是些观赏植物。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在昏黄灯光的廊檐下伏在桌前用毛笔认真写字。安娜走到跟前他都没有丝毫察觉。看得出他正在练习欧体中楷,已有几分形似,若要达到神形兼备,还需要相当一段过程。待他写完满满的一张纸,安娜终于开口道:“小弟弟,你家大人在不在?”
男孩抬眼看了看她,并未对她的突然出现感到吃惊,回答道:“二楼,第三个房间,你就住那吧!”
“可是,我没钱!”
“钱的事以后再说。”
没想到如此不费周章。
安娜连忙道了谢,转身上了旁边的楼梯。楼梯是木质的,在脚下吱呀作响。走到一半时,听男孩说道:“这会儿所有人都去会上了,等下我也去。你要是也想去,就赶紧收拾一下,我再写完一张就走。洗手间在下面,是公用的!”
安娜赶忙地道了声:“好!”几步登到二楼。借着微弱的月光,她找到了第三个房间。推开虚掩着的房门,摸索着打开了门边的灯开关。
房间不大,里面一张单人床,床上铺着竹席,上面叠放着薄被和枕头窗边一张桌子和一把凳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掀开简易窗帘,借着月光可以看到后面成排房屋的轮廓,绵绵不绝,似乎已与天幕连成一片。
放下行李,她下楼去了洗手间,出来时,男孩已在收拾纸笔。
“每天都练?”安娜无话找话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