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雁容眨了眨眼睛,立时便站起身,“陛下?”
“你就不问问为何,方才你都说皇后来宜欢殿闹事之事不是下人之力可违抗,朕也同意贵妃宅心仁厚宽宏大量,最后却还是处罚了她们几个人。”司徒耀盯着姜雁容说道。
但司徒耀的目光太过炙热,姜雁容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姜雁容稍稍别开了视线,说道:“陛下如此行事,必然有陛下的用意,臣妾不敢擅自揣摩圣意。”
“若是我让你揣测我的心思呢?”司徒耀的目光锲而不舍地追随者她,眼里的光芒犹如星光,就连自称也变了。
姜雁容面纱下的嘴角微微一僵,干笑道:“……臣、臣妾确实不知,还请陛下明示。”
司徒耀眼中如星光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他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良久,他才说道:“既然你不愿知,我也不勉强你。”此时他说话的口吻,已与方才截然不同,口气生硬且刻板,不知是生气了怎么了。
说完话,他便扶着桌子站起身,便唤了王德入内。
王德原本就在门外候着,也不晓得他听没听见陛下与贵妃的对话。他进来便躬着身子在那儿听吩咐,“陛下。”
司徒耀吩咐道,“回长生殿。”
王德也不敢去看姜雁容,便答道:“遵旨。”
陛下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说走便走了。王德临走前,却是回头看了姜雁容一眼,就那一眼,叫她莫名有一种:她在无形中狠狠伤了天子的心的错觉。
姜雁容良久不语。
她不说,可不代表她真的不明白。
陛下那时候让她说话,是为了让晴雨妙玉明白她这个贵妃的宽宏大量。他然后再行处罚,目的便很清楚了:贵妃是宅心仁厚的,她可以宽宏大量不忍惩处她们,可晴雨她们身为下人护主不利,陛下不罚她们不能服众。
而陛下将晴雨妙玉她们八个人一起罚,便是要她们八人同心,同去同归。也是要她们明白,她们八个人不是独立个体,是一个整体,任何一个人单独行动造成的后果,都要八个人共同承担。
可谓小惩大诫,也是为了让她们都记住:她们的主子究竟是谁,她们在宜欢殿伺候贵妃娘娘,要做的究竟是什么。
她不当着这位陛下的面说出这些话,是不希望他觉得她心机深,会察言观色揣摩人心。
她不愿意说,也是因为,陛下看她的眼神,总像是透过她这张脸,在看另外一个人。
那个,曾为了扶持他而东征西战名震四方的一代赫赫女战神那个为了扶助他登上帝位,倾尽全力竭尽所能,最后却不得善终的,名叫楚兰舟的传奇大将军。
那个曾官拜至一字并肩王王的女子,那个战功赫赫的女将军,她人生最好的十年都因为陛下而奉献在了马革裹尸里,最终却成了寂寂深宫中,一个可有可无的婕妤,然后香消玉殒。
陛下现如今不是在看她,而是透过她这张脸,在看那个曾经为他倾注一切如今已经天人永隔的可怜女子。他所有的宽容,包括对她自称“我”、而非“朕”,也是因为大将军楚兰舟。
她从没想过,她姜雁容竟有朝一日也会成了旁人的影子、旁人的替身。
她内心庆幸她与大将军楚兰舟的相似,却又莫名恨透了这份相似她想利用这层便利,心中却有深深的不甘。姜雁容也分不清,她究竟是怎么了。
自打入宫……不,自打见到这个皇帝的第一面,她就乱了。
被她拒绝时,他那副生气了的样子,她看一眼便忘不了了。王德的眼神却在说:娘娘怎么能伤了陛下的心。
他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情?
……
一室寂静。
姜雁容独自坐了良久,心中莫名沉沉的,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试着闭目养神,也无济于事,久久不能平复。
姜雁容索性便从嫁妆里翻出了一本老子的道德经来看。
月笙哥总说,心不静便去看书,看着看着,便静下来了。
道德經:第一章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
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姜雁容盯着第一章反反复复看,反反复复地念。
忽然,姜雁容的心口莫名一疼,一股尖锐的痛意紧跟着袭上脑门。她的眼前一发黑,便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