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宫里。
无论外头风声传得沸沸扬扬,雁回宫上下倒是安静的很。
晴雨妙玉她们一个个的,生怕外头传的这些话会落入贵妃娘娘耳朵里,行事说话都十分小心。就连平日里最喜欢唠唠叨叨碎碎念的妙玉,最近都学会了三缄其口。
而算着日子,姜雁容的药也喝了有半个月了。今日最后一帖喝完,便该停药了。
苦到极致的药,喝一口都是极大的挑战,姜雁容捏着鼻子一小口一小口坚持喝完了,然后就让妙玉赶紧把碗拿走。瞧这架势,她是喝怕了,一眼都不想再看见那个碗了。
这半个月,姜雁容都不敢照镜子,生怕照了镜子见不到效果,又怕每日去看了,效果不明显,便死活忍着不去看左半边脸,死撑过了这半个月。
但这会儿喝完最后一帖药,姜雁容总算坐不住了,巴巴跑去照镜子。
可是面纱一摘,镜子里的左半边脸上,疤痕犹在。
一腔的热血兴致冲冲,顿时化作满腹失落。
“娘娘,怎么样了?”妙玉扒着门,小心探头往里看。
姜雁容默不作声。
妙玉与晴雨她们面面相觑,都为之担忧。
晴雨尝试着开解她,说道,“娘娘,可能药效是要慢一些的。您要不再……等等……”
姜雁容仍是不说话。
半晌。她才说道,“让朱朱去接沈大夫入宫。”语气平静,却透着隐隐约约的失落。
妙玉与晴雨对视了一眼,说道,“……娘娘,沈大夫已经入宫了。”
月笙哥已经进宫了?
姜雁容愣了一下,诧异地回头。
……
此时。长生殿中。
沈月笙沉静了半晌,才说道,“陛下,我已经照你的意思办了,这半个月的药喝完,足以喂养她体内的蛊虫,让她短时间内都想不起来过去的蛛丝马迹了。”
“那就多谢了。”司徒耀轻描淡写,但尾音难以压抑的沉重,便很好的诠释了她此时的煎熬忐忑。
气氛又陷入了莫名的沉默。
司徒耀与沈月笙谁都不讲话。
很久,很久。仿佛过了一百年那么久。
沈月笙忍不住问司徒耀:“她的记忆好不容易有所松动,你让我配合你骗她喝下药,让她不要想起来,你难道不会后悔么?”
“比起后悔,我更怕失去她。”司徒耀笃定地说道。
沈月笙又说道,“可如今的她是不完整的她。你这么做对她来说并不公平。”
“但你也明白这么做是为了她是好的。否则,你也不会答应帮这个忙,不是么?”
“……”沈月笙一时竟也无法反驳。
至今,他仍记得,那时她双手抱膝,望着窗外双目无神又迷茫的说着,“……那是报应,我想忘记。……”
她那神伤的模样,刻骨铭心。
也许只有忘了,才能好好活着。
良久。
沈月笙才又说道:“既然当初她选择了忘却,忘都忘了,何必再忆起那些摧人心肝的前尘过往,徒增悲伤。”
“嗯。”
司徒耀淡淡应了一声,也不发表意见了。
前尘过往,太过悲痛。
他也诚然觉得,忘了也好。
只是对于她……对于楚兰舟,他仍觉得对她不起。
可他宁愿她气他怨他,也不愿她再想起那些锥心刺骨的沉痛。所有后果他都一力承当。
司徒耀一口饮尽杯中茶,笑着轻轻拍了拍沈月笙的肩膀,说道,“沈大夫,贵妃娘娘该找你了。”
沈月笙先是一愣,随即就笑了出来。
……
姜雁容从妙玉口中听说沈月笙一早就入宫了,初时她也是诧异的,但转念一想,很快便又冷静下来了。
一早就入宫了,却没有来这里。那就是陛下召见了。而且连妙玉她们都知道,只有她一个人不知道,那也更能说明,事情有猫腻。
但,这是为什么呢?是与她有关,与她的脸有关?或者说,是与她吃了半个月的药有关?
姜雁容思索片刻,心中便有数了。
姜雁容喝了口水,又吃了颗蜜饯,转头吩咐妙玉道:“去长生殿请沈大夫过来吧。”
“……是。”妙玉与晴雨对视了一眼,才弱弱地说道。
娘娘居然说去长生殿请沈大夫,这可太吓人了。娘娘是怎么知道沈大夫人在长生殿的?
晴雨不着痕迹地冲妙玉摇头,妙玉也不敢多问了,应了吩咐就赶紧走了。
待妙玉走了之后,姜雁容便吩咐晴雨笔墨伺候,随即又拿出府库的登记册出来看。
晴雨自是不敢说个不字,连忙研磨铺纸伺候。但她眼看着贵妃娘娘翻了几页府库的记录之后,又起身去拿了书架上的孙子兵法,背后不由得一阵发凉。
……娘娘最近,似乎孙子兵法读的比较多?
话说回妙玉这边。
妙玉人还没到长生殿,便在路上遇着了小安子领着往雁回宫赶的沈月笙沈大夫。
于是,相视而笑。
“沈大夫是能掐会算么?怎么知道奴婢正要去长生殿请您?”妙玉半开玩笑道。自打沈大夫入宫次数多了,也与她们相熟了之后,她便越发的不将沈大夫当外人了,说话都毫不见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