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镜奇闻言嗤笑一声,“假装失明,所图何在?你这疑心重得有些离谱了。”
“身在其位,不得不如此。哪像高兄,从小便一片坦途,未来可期。小弟我若不警醒些,恐怕现在骨头渣子都没了。”
“好好好,你接着说。”
“的确,像高兄所说,假装失明,这种事除了自找麻烦外也没什么好处了。惟一能让我想到的,大概就是以此交好陆无,得神医相助。”
高镜奇冷笑,既在嘲讽司空久天马行空的猜测,又在嘲讽世人对陆无的巴结。
“既然敢号称神医,若是连装病都瞧不出来,可以卷铺盖回老家去了。”高镜奇不在乎岳华蓉,但不代表他喜欢被人扣上一顶绿色的帽子。
话题中的两个主人公还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人编排,正在最后面的马车上,晃悠着。
“阿嚏!阿嚏!”陆无一连打了两个喷嚏,揉揉鼻子。
“谁在骂你呢,陆大哥。”商玉琛笑道。
“谁敢骂我,本大夫医术高超,巴结我的人,能一路从丹阳排到夷陵呢。”
“谁知道呢,没准是前面那位也说不定。”商玉琛暗指高镜奇。
“哼。”陆无抱臂,假装不屑。
马上的两位继续闲聊。
司空久深知高镜奇的脾性,不以为意,继续道,“若是假装,这种交好方式确实蠢了点儿,不过一个神医传人有多大能量,这是明摆着的。后来查实,沈慕渊的双眼的确受过重创如高兄先前猜测,九阴教为了复起,在江湖大肆敛财,竟也盯上了秋水山庄,他因此中了圈套,眼睛伤了根本,复明的可能性极低,我问过陆无,他判断就算他出手,恐怕也只有四成。”
“四成,这跟彻底瞎了也没什么区别。他必然是要做好失明一辈子的心理准备,否则恐怕要疯了。”
“这也是我奇怪的,寻常人若是突遭此难,恐怕要沉寂一阵,他却不然,你可知宫二小姐怀中的孩子是怎么来的?”
高镜奇斜眼看他一眼。
司空久一笑,将沈慕渊一行人从遇到陆无后决定一起到商家做客的具体情况讲了一遍,如果沈慕渊在场一定会相当惊诧,因为他话中所述与他们经历几乎分毫不差,细节更是八九不离十。
“你连他们进了哪个林子都了解?”高镜奇冷笑,看司空久的眼神颇有深意。
“高兄是了解我的,一件事,不同的人注意力不一样,只有把所有人的话综合到一起,才能更贴近事实,”司空久勾了勾嘴角,向来温文尔雅的面相中隐隐透出一丝让人心惊的邪肆之气,“那只是丹阳到弋阳之间的靠近落花坡附近的无名树林,非常普通,没有任何特征,高兄想想看,如果你蒙了眼睛,深夜踏入,能否片叶不沾?”
高镜奇脸上的漫不经心消失了,“片叶不沾?你确定?”
“自然。除此之外,我也亲眼见过,沈慕渊独自出行时行动自如,与常人无异。据他本人所述,他耳力不凡,有一门听风辨形,闻声辨位的功夫。”
高镜奇沉思。若是他,蒙了双眼,能否做到?
“高兄觉得意外吗?那树林虽然寻常,却占地范围极广,一个随意散步的瞎子,竟如此机缘巧合,救下了密林深处的孩子。”
“的确。你怎么推测?”
司空久摇摇头,“猜不透,惟一能解释的,就是他本人所述,他耳力不凡,能闻常人所不能。”
“或许是吧,就算他有此异能,毕竟是一个人,对你来说,又有何奇特之处?”
“一个受伤几乎无痊愈希望的人,最大的乐趣就是助人,高兄以为如何?”
高镜奇来了兴趣:“哦?”
“大概被我撞见不下五次,”司空久想到了趣事,“有一次,商家北院的护卫与婢女无媒苟合,被发现后差点被打断腿赶出北院,还是他主动为他二人做媒,保下两人性命和前程。”
高镜奇脸上表情古怪:“为两个下人作媒?”
“那婢女只是服侍过他一次,沈庄主言及她细心柔顺,不忍世上多一对亡命鸳鸯,此乃原话,”司空久仰头,天边云彩悠悠,“试问,你我若遇见,可愿如此?”
两个下人而已,就算要沽名钓誉,也不值得伸手。
高镜奇表情扭曲了半天,做了总结,“此人心性纯善,大概只有那些小地方才养得出来。”心里倒也松了口气,自家弟弟没有信错人。
“也许吧。”
“你好像还在有所怀疑?”
司空久面露一丝怅然,“像我这种人,哪里肯相信这世上会有不求回报的纯善之人?”
“也许你错了。”
“但愿我错了。”
马儿踢踏,嘚嘚作响。马车仍在轱辘前行。远处天光渐变成火红。
傍晚已悄然来临。
“慕渊哥哥?”
沈慕渊一惊,“怎么?”
商玉琛的身体坐回去,“慕渊哥哥是累了吗?”
沈慕渊摇头:“没有。”
个屁。
马车实在坐得太辛苦了,木头轮子还有那破路,能跟现代科技相比吗?
最重要的是,这么一颠一颠的,非常有助消化。
饿。肚子毫不客气给他一个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