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渊通红的眼睛里，因为恶心，脸上还带着嫌恶的表情，深深刺痛了惠长卿。

“慕渊？慕渊！”

惠长卿呼吸急促，伸出手，却不敢触碰他的脸，整颗心都在下沉，他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面对一切，但却不想，见到的是一个对自己如此陌生的，毫无感情的人。

夜风凛冽，吹得湖边荒草沙沙，衣摆猎猎作响。深秋的冷风，水般寒凉，骨子里已带了万物灭生的冷瑟。

“慕渊，你看着我……”

惠长卿冷硬的表情终于裂开了，双目隐带水色。

几日以来的推测煎熬，最终见到了现实，却不是尘埃落定。

他想过最坏的结果，连生死相隔都逼迫自己预见，却没想到，现实永远残酷得棋高一招。

惠长卿想到若是眼前的人从此以后变成这样一个被人控制住的行尸走肉，他的心脏便一阵痉挛。先前神医言语中所有的可能性，堆砌到他的面前，已是让他方寸大乱，而今此情此景，便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该如此的。他告诉自己要冷静，可惜徒劳。连日以来的压抑一朝爆发，再无翻身余地。

很久没有袭上心头的恐惧仿佛一瞬间感受到了他内心暴露出的柔软，铺天盖地地，将他淹没得猝不及防。

这一刻，他只是一个彷徨的，不知该如何抉择的男人。

怎么办？

惠长卿向来稳重从容，条理清楚的脑袋里，只有无措的，乱成一团的笨拙。

“我知道你在逃避什么……”他望着沈慕渊的眼睛，布满血丝的眼中隐带一丝请求，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慕渊……我知道，你一直在掩藏自己，明明不喜轻淡，明明外冷心热，宁愿将自己伪装在一个假面之下，也要让所有人安心。

“你定是先前吃过了很多亏，才不得不如此小心谨慎。是我无能，无法令你片刻安逸……”

沈慕渊的脸上毫无感情波动，只是暗夜中，惠长卿无法看清，那双目中的血红色已渐渐褪去。

他只知道，他来晚了。

“凌空……”失魂落魄过后，是本能涌起的一腔仇恨。

他本不该来迟的，是这个人算计了他，算计了所有人，意图染指整个江南，惹出诸多祸事。

惠长卿眉宇间冰冷的凶煞之气开始凝聚，怒火在双目中燃起，已寒冷彻骨的胸腔里，鼓胀出无尽的怨恨和愤怒来。

“小六，杀了他！”

短短五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带着不甘和绝然。

此时已再没了顾忌，这个人绝不能留！

“是！”小六不敢怠慢，已抽出匕首，严阵以待。

凌空冷哼一声。白色长袍随风舞动，看似好整以暇，内里全身上下皆紧绷着。

夜风裹携杀气，呼啸而过，众人屏息凝神，已是一触即发。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只见那个一直沉默着的，睁着血红色双眼，欲择人而噬的疯魔男人，竟一把伸出了双臂，搂住了惠长卿的脑袋。

惠长卿一惊，却在见到面前人的双眼时，愣怔了一下，没有动。

紧接着，抿紧的薄唇微启，照着惠长卿毫无防备的唇吻了上去。

“……”小六惊慌失措的提醒尚挤在嗓子眼，就嘎然而止，可笑得如同一只被揪住脖子的公鸡他的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

乌思归也没好到哪里去，一双金色双瞳猫眼一般瞪大，透着一股子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