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知道公主这里的东西好吃,没想到您府上的酒也这么好喝。”公主招呼侍者又抬进来几坛子酒说:
“喜欢还不好说,先喝,喝不完走时带着。”言下之意,你随时可以走,我绝不强留,郭元振会意。两个人相视而笑,这酒就喝的更顺畅了。不知何时,已是酒酣,太平公主和郭元振两人都在地上坐着,太平公主很自然地就讲起了以前的事那次酒他们一直喝到了天亮,后来又喝了几次,再后来,郭元振就被派往西域做使者,临行前两人又喝了一次大酒,太平公主语重心长地说:
“我这一生,敬我重我之人不敢说有,拍我怕我之人满眼皆是,我却连个朋友都没有交下,直到遇到你,你不求我,亦不攀我,却让我高看数眼,你也是我心目中可做伴侣之人,我虽贪,但绝不强求,今生无缘,下辈子再说吧。”郭元振听此言,沉默许久后说:
“任别人如何评说,你却能做真实的自己,尚属难得,我们是朋友,将来有什么事,我自会尽力相帮。”太平笑:
“有些事,你帮得,却不会做,有些事,你帮不得,我也不会让你做。男人啊,心狠起来,海枯石烂,不回一头。女人却也是你不了解的,心小,容不下任何的侵占,心大起来,可以装得下整个天下。”郭元振沉默不语,太平才讲:
“等你成家立业后,把你的女儿带来给我看看吧。”郭元振仍然没有说话,后来散了,一别就是数年,今天才是第一次见面,是宰相崔日用将信送到了凉州,请他过来与相王和太平公主见面,商议某些政事,不想,他到的这一天,竟是圣上驾崩的日子
郭元振和女儿聊完太平公主,正想说说别的事,不想已到了崔府,下了轿,与崔宰府道别,谁知这崔宰辅酸溜溜地说:
“实在不知,郭将军竟然和公主殿下还有旧情,真真是艳羡人啊,如今令千金还成了殿下的义女,来日还需郭将军提携啊。”郭元振并不解释,哈哈一笑,牵起女儿的手就进了一个偏厅,那崔宰府并没有跟来,芙蓉紧拽父亲说:
“走错了,走错了,大门在那面呢,我们不是从那进来的吗?”郭元振低语:
“你跟着我走就是。”小厅里有仆人候在那,见他们进来,往墙上的什么地方摸了一把,在芙蓉的左前方的墙上,显现了一个小门出来,另一个仆人上前替他们开了门,并顺手递上两只点燃的火把,郭元振点头示意表示感谢,领先走了进去,并提醒芙蓉小心脚下。那是一段黑暗的向下的台阶,接着就是一条长长的石头甬道,时不时有大滴的水滴掉下来,凉凉的,也没有办法躲避,芙蓉感到一种无助的空虚,却又无法爆发出来,她上前一步,父亲在黑暗中握住了她的手,芙蓉才感到烦躁和愤怒慢慢地退去,父亲走得很快,看来这条甬道他走得不止一次了,也就是说,这个崔宰府,他也见的不止一次了,用夜晚中的这种方式,今晚父亲肯带自己来,而不带哥哥,可见是对自己的一种肯定,在父亲眼里,自己,终于长大了,忽然有一种满满的感动充斥于胸,对自己,也对父亲,她不禁紧紧地握住父亲的手,父亲也紧紧地回握
终于,父亲慢下脚步,看前方的昏暗中,一个门的轮廓浮现出来,没有看清父亲放开自己后在什么地方碰了一下,门开了,芙蓉举着火把在石壁上晃来晃去,却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凸起,或痕迹,却听父亲叫:
“快点出来。”芙蓉回头见父亲已经走到了外面,正扶着门,她赶紧跑出去,回头,门已经关上了。见自己现今站在一个巷口的拐弯处,向两边看,可以很方便的观察四周,恐从旁边看过来却是什么都看不到的死角。但是在这个地方开个门总是奇怪的,芙蓉刚想问父亲,却见墙壁只是石砌而起,已无门的痕迹,她看向父亲,被他拉起就走,丢了句话过来:
“有些事你知道的越少越好。”芙蓉暗笑,不就是机关吗?小事,回头求师傅好好教教我,不信她不教我。只是,这些日子,师傅一个人在大漠过得好吗,得尽快回去,需要她教授的东西越来越多了,还有,回去我就告诉她,我已经成了那太平公主的义女了,不知道她认识不,好像,太平公主认识她正想着,感觉父亲拽自己,原来拐过那个拐角,就到了坊门附近,芙蓉看见自己家的轿夫正等在那里,忽然感到了重重的困意袭来,她撒娇地说:
“阿爹,我困。”郭元振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宝贝千金,仍只是一个刚刚九岁的孩子,他怜爱的搂住她说:
“上轿你就睡,到家我把你抱到床上去,好不好?”芙蓉睡意朦胧地回答
“好。”
等到她再睁开眼,已经是下午了,一翻身,看见屋里坐着个人,仔细看,竟是哥哥,她一咕噜跳下床,上去抱住个哥哥兴奋地说:
“哥哥,哥哥,你都不知道,我昨天晚上去哪了。”郭鸿笑:
“我知道父亲带你出去了,但是父亲没叫我,肯定是不想让我知道,你就不要说了。”芙蓉大大咧咧地说:
“没有的事,我觉得这事吧,带上你有些多余而已,并没有什么不可说的。”
“我怎么就多余了!”郭鸿嚷起来,芙蓉就笑着叫:
“就是多余,就是多余!”郭鸿开始追她,她就满屋子跑,如此折腾了半个时辰,芙蓉累的坐下喘气,郭鸿也就不再逗她,芙蓉趁机把头天晚上的见闻原原本本地给哥哥讲了个遍,尤其是那太平公主,如何威风,霸气等等,讲的绘声绘色,唯独省略了自己拜太平公主为义女的那一段,当然,父亲告诉自己的关于太平公主的往事,也没有讲,小丫头,自有自己的考虑。郭鸿似乎对那太平公主也没有什么兴趣,倒是对那个崔宰府很用心,他想了想问道:
“妹妹,你确定和父亲去的是那崔宰府,叫崔日用的宰相的府上?”
“是啊,绝对不会错的,父亲说,他就是叫崔日用,他将信送到了大漠,让父亲回来与那相王和太平公主见面的。”郭鸿低头思忖后,看着妹妹的眼睛说:
“我可是听魏晃哥哥说过,那崔日用曾是对武三思最忠诚的人,武三思死后,他也是紧紧跟随在宗楚客的左右,他的宰相之职也是在宗楚客的推荐下才当上的,应该说,韦后能够掌握皇权,也是这个崔日用从中起的作用,他怎么可能像你说的,跟相王和太平公主走的那么近呢?”芙蓉站起身,故意迈着方步在屋子里绕圈子,边走边说:
“这有什么不好理解的,那崔日用又不是傻子,他开始不看好韦后和宗楚客了呗,太平公主和相王这么厉害,早晚能夺了天下,有这么粗的大腿可以抱,他崔日用恐是早已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给相王和太平公主投怀送抱多时了吧!”郭鸿有些蒙了,妹妹怎可以有如此论调,这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该有的思想,看这小词儿用的,什么“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什么“投怀送抱”,这都是跟谁学的!而且,有如此的不加遮掩的攀附权贵,“有奶便是娘”的想法,可不是什么好事啊。他有些担忧地看着妹妹,想着该如何开导她,放下这样的想法,却听她说:
“不知为什么,我就是很讨厌这个崔日用,觉得他奸猾阴险的紧,偏偏他还和那宗楚客是一伙的,我说他怎么说,韦后和宗楚客商量城防大计这么秘密的事,他会在场,弄这么个大奸细在身边,活该韦后他们要倒台了。”郭鸿赶紧去捂妹妹的嘴:
“这话可不能乱说!”芙蓉推开哥哥的手,不以为然地说:
“哥哥行事太瞻前顾后,如此怎行大事,在我们自己家里,会有奸细不成?”郭鸿担忧不已,妹妹的这个脾气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