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现在还没考上大学,一个一个就当起老爷来了。你说,你这个熊干部当个啥劲,除了多干活啥好处也没有。操,明天辞职,不干了。”吴新波没法,只好骂自己,只好自个儿去提来半桶。尽管如此,也没有一个领情的。
“唉,皮子,我真服你了,你可真是夜猫子抓老鼠,干好事落骂名。谁叫你安排不合理呢。”吴若水过来安慰吴新波,“你的确得改变一下思路,要么另安排值日表,要么清理一下外来人口。要不,明天你还得赞助半桶,还不落好。”
看着同学们又去争着倒水,还颇有几个嫌提来的热水少:“半桶是提,一桶也是提,怎么就提来半桶。皮子,你这为同学们服务的意识还是不够强啊。年底评优秀干部可不投你的票。”
听着这些风凉话,吴新波吃饭的心情也没了,气得把早已摔为四块的眼镜往床上一扔,“饱了。”
吃过晚饭,陆续有同学出去散心,吴若水在床上躺着,陪吴新波拉呱。
“我说皮子,就提水这个事,你老是弄大锅饭不大行。按往年的经验,现在天热还好说,提来热水只是喝点,一旦到了冬天,还得用点热水洗脸,到那个时候,你就是提十桶水也不够用的,你更难受。”吴若水躺在床上说。
“一瓢,把这个卫生委员让给你吧,我请请你行不?”吴新波也没脾气了,“好歹咱俩同学一场,你就光看我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这可不是小来玩,你竟然没有一点表示与同情吗?”
“我吃饱了撑的,你可别祸害我。实在不行,到时我替你提两桶,这总该看出事来了吧?只要你不让当卫生委员。”
俩人正在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忽然宿舍门一开,有个年老的声音传进来,又像是自言自语:“有人不?有人我就进去,要是没人,可不能进。一旦宿舍里少点什么,我可说不清道不明。”
俩人一听,这话不像是老师。俩人几乎同时坐起来,发现是一个老头,提着一个化肥袋子在宿舍门口往里张望。
怎么看,老头像是一个拾破烂的。但是,拾破烂的,怎么跑到宿舍来了?这看大门的老孙头不是挺负责的吗,还是有人随便出入。
“大爷,你怎么跑到这来了?”吴若水走到门口,问。
老头一看有人,便走进宿舍,“噢,小伙子,你在这呢,那就行了。我是进来敛货点剩馒头剩饭啥的,拿回家去,能吃就吃,不能吃的就喂猪。”
老头说着,很熟练地往窗台、墙角旮旯和屋门后面踅摸,看见学生吃剩扔在地上的馒头就拣起来,放进化肥袋子里:“唉,没种过地,不知道打粮食的不容易。把好好的馒头给扔了,有罪啊。就是再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蹋粮食。”
老头这么一说,吴若水和吴新波才意识到,平时有同学把从食堂买来的不太熟的馒头,或者有人从家里带来的馒头长了毛,就随手扔掉,或者放在窗台上。对于这些发霉长毛的馒头,就连吴若水也认为扔掉还是可以理解的。他从没想过老头所说的,乱扔馒头有罪。
吴若水赶紧和老头一块收集扔掉的馒头,还说:“大爷,这些馒头有的不熟,有的都长黑毛了,没法吃啊。”
老头说:“这才几天不挨饿啊,真不知道学校是怎么教育的。你们年轻,现在日子好了,吃穿不愁,你们问问上点年纪的人,有谁没挨过饿?三年困难时期,死多少人啊。唉,像这几个馒头,扒了皮馏馏照样能吃。实在不能吃的,就喂猪,千万不能糟蹋粮食。”
吴新波也没有说话,走过来帮老头找剩馒头,然后送老头去九班的宿舍。
看见老头走远了,吴若水有些惭愧地说:“咱可真是有罪,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咱张口就来,可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咱却从来仔细体会一下。”
吴新波劝道:“算了,咱成天从家里带的是煎饼,偶尔带几个馒头也舍不得扔。这些扔馒头的,都是家庭条件好的,从学校食堂买的,和咱没有多大关系。”
俩人自责了一会,多多少少受到一点教育,没有心思去在操场散心,便来到教室前的走廊上观风望景。对过往的男女,不免来一番评头论足。在这方面,唐大通不亏称“三朝元老”,确实是业内行家。
“你们九中真没有一个好闺女。”他说,“比起我们十中,这里差好几个数量级。看一个个的,穿的不孬,瞧反面以为不错。一看正面,那点好感全没了。甭管好看难看,就穿上健美裤,真可惜……”
只要是在走廊上看风景,唐大通就戴上平日不用的眼镜,谈起女同学来也是滔滔不绝,肚子不大,货色却不少。令人怀疑他装在哪里。
“三元,就你那点小眼光,比耗子的远不了多少。”吴若水对唐大通很是不屑,用手一指,“啥叫清纯,啥叫俊美,你看那边。”
唐大通立马把头转向吴若水指的方向:“一瓢,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