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这东西不是病。病能治,傻没法治。傻子就是傻子,没有要是。”柳红霞说完,继续干起了手里的活。
莫莉回忆着东旭曾经给他讲述过的事情,理了理思绪说道:“东旭在的时候,我听他说过。东升是文革时被人打成这样的,说白了,就是头部受刺激变成的这样。东旭说二十年前就带东升去北京找专家看过,一直在给东升用药,后来条件好了,给东升做了全面的脑部检查,还每年托人捎很多进口药给他吃。你想啊,他以前吃牛粪,啃活猪屁股,现在这些年没有了吧?现在除了不爱说话以外,哪些地方傻呢?你必须承认,这就是治疗的效果。”
柳红霞盯着莫莉,不敢置信的问:“你的意思是,东升哥能治好?”
莫莉咬着嘴唇说道:“但是……那些进口药很贵,一个月的花费要一万多。我承担不起。”
柳红霞内心刚刚泛起的波澜被莫莉的话推平了,满是酸楚的说道:“他大哥没了,没人能承担起这个。这就是杨东升的命。”
刚刚给人些希望,就把人从悬崖上推下去。莫莉发现自己的话实在是有些不人道,赶忙转移话题说道:“东升今年应该四十九了,但是看起来像三十多的人。你俩站一起挺般配的呢。”
柳红霞哀怨的说道:“行啦,别拿我们这些苦命人打岔了……我小时候总拿牛粪捏成杂面干粮的样子糊弄东升哥,看着他真往嘴里塞,我就笑的撒开了花。现在想想,我嫁过的两个男人都没活过一年,唯一的儿子又被婆家抢走了,这都是报应。”
莫莉不甘心,她想完成东旭的遗愿,让东升娶个老婆,过上正常人的日子,不求他长命百岁,只要有人管着,有人照料着,自己也就安心了,也就能够每逢东旭祭日的时候,带着鲜花,微笑着擦拭他的墓碑了。
莫莉想了想,做了个永不后悔的决定:“你要是肯答应嫁给东升,我就把东旭留下来的房子和车都交给你。这些本来是要留给东升的,但我毕竟刚参加工作,没有时间替他打理这些,变卖成钱交给他我也不放心。说句不中听的话,我刚二十三岁,我还要有我的生活……”
柳红霞惊住了,她知道杨东旭的家在省城,还听说那里的房子要四千多一平米,再加上汽车,这么大一笔财富怎么能不让人动心?她经营的这个小饭店看似红火,实际上每年的赚头儿都被打白条的赊着。每逢她去乡里要钱,管财务的副乡长杨金良都要把她叫到办公室上下其手。她本想着自己一个寡妇,没人看见就忍了,只要把账结了,怎么都好说。但谁成想,姓杨的不是揩揩油就能打发的。
当柳红霞决定为了生活,咬着牙、忍着泪水脱衣服的一刻,看着姓杨的满脸横肉,脸上皮肤疙里疙瘩的泛着油腻,一张嘴烟味和大蒜味混在一起向自己扑来的刹那,她干呕起来。姓杨的越往她身上凑,她就越发恶心,于是,她抬脚把矮矬的杨副乡长踹了个跟头……
如果有别的生计可寻,柳红霞也不想整天守着那一堆白条过日子。听了莫莉的话,她真的动心了,因为杨东升是个老实人,也是个体面排场的爷们儿,离开老家没人知道他是傻子,守着这样的男人过后半辈子,也算自己的福气了。就像本家乡亲们说的,你小时候爱作贱“二蛋”,现在干脆给他当婆娘还债吧。
莫莉见柳红霞不说话,继续为她盘算道:“你可以和东升搬到省城住。房子是现成的,一百四十多平米。车我可以帮你们卖了,现在应该能卖六万,够你们做个小买卖的。我没能力给东升买药……要是你们能结婚,也算圆了东旭的遗愿,我也就安心了。我听东旭说过,原先他甚至都想过给东升买个媳妇,还找人打听了,买四川媳妇多少钱,买越南媳妇多少钱,可是……”说到此处,莫莉笑了,笑过之后继续道:“可是东旭没这个胆子,让他拍电影行,让他干犯法的事,他也就是能说说。”
柳红霞怎么能不心动?村里多少人出去打工,累死累活十几年也买不起省城的房子,听说有的老板还压着工资不给发。乡亲们好多都是拿着白条回家过年,受了一年的累,到了家也看不到婆娘们的好脸色。自己一个人独守空房的时候,深夜也曾梦到过跟东升滚在一张床上,现在有现成的省城房子当聘礼,自己这个克死俩男人的寡妇还不知足?
柳红霞是个本分的农村妇女,她想应下来,但嘴里却吞吞吐吐的说道:“你容我想想,容我想想,过了年咱再合计。”
莫莉也是女人,她知道拿钱引诱柳红霞嫁给杨东升这件事本身就不道德。但是就像杨东旭说的,生活就是一个现实主义的大师级导演,九成九的人都是配角,没权力改变自己的台词,但想做主角的梦谁没有呢?莫莉不这么想,莫莉现在想当导演,把杨东升这个现实里的配角变成自己戏里的男主角,然后再给他配一个柳红霞这样的女主角。她觉得这样的戏路才能把现实演绎的悲剧转化为喜剧。
“行,你考虑考虑。我把我的手机号留给你,等你想好了就给我打电话。成不成都给我个信儿,行么?”
莫莉说完,看着柳红霞脸色羞红的点了点头,高兴的回房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