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悬挂的时钟指针来到了十点半,过足了瘾的食客们逐渐散去,只剩下最后来的那位奇怪的陌生人还在独自吃喝
把后厨收拾停当的二东端出了一锅大杂烩和一箩筐馒头来到外面找个闲桌放下,招呼其他人过来吃饭。
等所有人都坐好,二东又单给李文静和柳逢秋开了两瓶啤酒,李文静是东家,柳逢秋是帮白工,这是规矩。
平时聚在一起嘴就像破鞋底一样吧嗒吧嗒停不下来的柳逢秋今天明显心不在焉,不时地拿眼瞟坐在二东身后的那个陌生人,连李文静找他喝酒都没注意,被李文静敲了下脑壳也不反驳,只是自顾自地闷头吃饭。
二东狐疑地看了看柳逢秋又扭头瞅了一眼背后那陌生人,想开口问点啥,但看柳逢秋明显是不想多说话,就没有张开嘴。
正巧那个陌生人吃完了饭,招呼人过去结账,二东刚想过去看个究竟,没想到李文静却叼着半个馒头跑了过去。
看着清洁溜溜的盘子摆了满桌,而桌子边只坐了一个人的时候,李文静惊的嘴里的馒头差点掉了出来。
刚才柳逢秋传大锅的时候她以为是一下来了十几二十个人来着,没想到仅仅是一个人而已。
“这,这都是你自己吃的吗?”李文静半口馒头噎在嘴里傻不愣登地问道。
“怎么?开餐馆还怕大食客吗?”满含笑意的声音传进李文静的耳朵,她才把目光从桌子上移到那个陌生人的脸上。
两人的目光刚一接触,李文静如遭电击,竟愣在了原地。
那人平凡的相貌、平凡的身材、平凡的衣着,平凡到根本不会让人多看一眼。
但李文静看了他一眼之后,心中竟然涌起一种无法言说的情感,好像命中注定,又好像前世相约,就像是多年不见的老友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不,用老友形容不够贴切,应该用……亲人?!
但我明明就没有见过他啊?!糟了糟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自今天以前都认为男人是呵呵的李文静双颊绯红地臆想着。
那人微笑着站起来,越过桌子走到李文静跟前,眼神中同样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浓浓暖意,似爱似怜,更多的还是久别重逢的欣喜。
“多少钱?”
“什么多少钱?”
李文静还没从臆想中完全恢复过来。
陌生人又向前走了一步,离李文静更近了,脸上洋溢着微笑继续说道:“我是说,我享用的这些美食,它们需要您这位可爱的女士给出一个美丽的价格,好让我表达一下我的感激之情,您说呢?”
那人平凡普通的外表下举手投足却透出一股不同寻常的优雅,这是长在市井中的李文静未曾望见的风采。
妈也,这有点帅的离谱了吧,等等!这!这是我吗?!
从陌生男人背后的玻璃门的反射里李文静模模糊糊地看见了自己的形象。
忙了一天没有打理的短发成爆炸式一根根地支愣着。
脸上薄薄的一层啫喱早就被汗水混合在一起沾上了一层油灰。
手里的半个馒头和身上那件油渍麻花的围裙相得益彰前后呼应。
脚下一双一点五成新的白色回力球鞋早就被污水染成了灰色,就连牛仔裤的裤脚都沾满了点点饭渍。
这不一整个村里傻大姐的形象吗?
我,我,我是淑女的来着!
李文静无声的呐喊并没有冲出喉咙,等她回过神来那人却早就把饭钱给了二东出门去了。
李文静慌的跟捡炮仗一样跑到外面街上,空荡荡的大街哪有一个人影。
等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屋里,只见二东手里拿着几张崭新的红票啪啪地往手心里甩着。
“乖乖,一个人一顿饭吃了五百多,我给他免了二十,这种顾客要常来”。
二东把钱递给水福,水福拿着那崭新的票子在灯底下照水印。
“二东哥,这钱可够新的,还都是连号呢!回头给牛奔当压岁钱。”
“德行!!”牛奔一边往嘴里塞馒头一边怒声道。
李文静也不管他们斗嘴,只一步一歪地走到柳逢秋对面往那一坐,和他组了一对闷葫芦。
这下换二东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了,咋了这是?今天都比较反常啊!吃撑了还是饿着了?
二东空有超凡入圣的修为却对纷繁复杂的人心理解的不是那么透彻。
夜已经深了,牛奔和水福一个上铺一个下铺早就打起了呼噜。
二东披了一件褂子来到了地下室,虽然以他的武功早就到了寒暑不侵的境界,但自打他小时候他师父就经常这副打扮带着他来地下室,所以二东自己来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地模仿他师父的衣着装扮。
地下室干燥而昏暗,在坐北朝南的方向摆着一座灵龛。
二东拿起三根线香,暗运内力,掌心变得好似火炭般灼热,轻轻一拂,把线香点燃,然后恭恭敬敬地插在灵龛前的香炉中。
灵龛里只供着一个牌位,二东又对着那刻着“恩兄袁氏修泽之灵位”的红色木牌磕了三个头这才走出地下室。
这个地方平日里李迎崖只带着二东来,水福和牛奔却只有逢年过节才能来祭拜。
以前二东小时候也问过自己的师父为啥只让他天天来祭拜,当时李迎崖却反问他知不知道这牌位为什么是红色的?
幼小的二东自然是不知道,李迎崖就摸着他的脑袋和他说等有一天你神功大成我在告诉你。
回到卧房,看着两个熟睡中的师弟,二东在心里默默念叨着:师父啊,师父,您老人家可快点回来吧,怎么您一走就这么多事情找上门来呢?
唉,也许就像师父说的那样,睡一觉就好了吧……
但是,如果有些事睡一觉之后反而更严重了呢?这个二东还真的没有考虑过。
“老板,来半斤狗肉八两面条!三份酸汤荷包蛋!二两面二两肉一份蛋在这吃,其余的老规矩打包!”
“好嘞!”
水福抄个圆凳子坐在桌子边上,趁旁边的人不注意弹指用一根牙签把一只小蜢虫钉在了天花板上,本来他被牛奔一脚从床上踹起来买早点就老大不痛快。
妈蛋,本来老子才是师兄好吧!
不多会面条狗肉鸡蛋端到了水福面前。
水福一边呼噜呼噜吃狗肉拌面,一边看着自己右手小臂内侧那两个并排的圆形香疤。
师兄三个星,我两个星,牛奔一个星,小样的,师父都说我是师兄了,看来要找机会好好和他续续辈份。
水福三两下扫完面条,老板把打包好的面条鸡蛋放在他跟前,道是狗肉在锅里,再滚一滚就得。
挠挠自己的茶壶盖子头,忽然水福的左耳在返祖肌肉的带动下抽动了两下。
“老板!狗肉先不拿了,下次一起。”
水福拎起面条鸡蛋,走出了门,顺便拿走了一包一次性筷子。
穿大街越小巷,水福的步子不大但捯的飞快,一般人跑起来都不一定追的上,但现在身后却一直有几个人影在不紧不慢地跟随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