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庸答应得如此爽快,有两个原因。
一是他没有拒绝的余地。
天予弗取,反受其咎。咎从何来?
胡庸去过咸阳,有幸见过一次嬴麒,知道嬴麒的真实身份。
秦国储君当面,杀他区区胡庸如屠猪宰狗尔。
二是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富贵,既富且贵。
身位仓城首富,货通列国,他已经很富了,却并不贵。
若是能借此机会,为秦国储君排忧解难,也让他的名字被秦公知悉,被秦国庙堂重臣知悉,他便能勉强迈入“贵”的门槛。
这是他胡庸光耀门楣、改换门庭的绝佳机会!
若不抓住,胡庸以后死了都无法瞑目。
与胡庸的激动莫名不同,吴澜心里非常平静。
来仓城之前,吴澜就认为胡庸必然会答应,绝无可能拒绝。
这不是直觉,也不是没有根据的猜测,而是基于胡庸的心性做出的分析判断。
所以吴澜现在想的,就是尽快把一件件事都安排妥当,然后早点出发去燕国,早点回到紫游寨。
下山不到两天,想娘子想得甚是厉害!
看了一眼紫游寨的方向,吴澜收回心思,对胡庸说道:“当前时局纷杂,特使的身份不宜曝光,因此不会摆明仪仗,而是扮作商贾。
这就是需要胡兄出力的地方。
事不宜迟,请胡兄立即命人去准备车队和护卫,明日一早便启程入燕。
至于车队所载的货物嘛,小弟以为烈酒最好,不知胡兄意下如何?”
“一切依澜弟安排。”
胡庸见嬴麒没有反对,一副放权给吴澜操持的模样,怎会驳了吴澜的话,当即招手唤来家老,命他下去准备,务必保证商队明日一早就能出发。
吩咐完事情,胡庸又恭敬说道:“特使、澜弟,家中下人招待不周,庸这就重设酒宴,为特使和澜弟接风洗尘。”
“不必了,填饱肚子就好。”
嬴麒摆了摆手,终于开口,语气淡漠,语调低沉,竟给胡庸造成了极大的压力,有一种面对九天之上的神祇的感觉。
这就是身份的巨大差异所带来的心理感官上的无限放大了。
人总是善于脑补的。
吴澜看着瞬间切入上位者角色的嬴麒,心中暗叹了一声。
他前世像嬴麒这般大时,虽有学业压力,却也不至于像嬴麒这般,时时刻刻都得压抑天性,端着架子。
欲戴王冠,先承其重。
任何得到,都必须先有付出。
胡庸又何尝不是如此?
为了得到富贵,他必须先付出尊严,在嬴麒面前,主动把自己的头摁进尘埃里,鞍前马后,俯首听命。
没有多少人能在物欲横流的世界里出走半生,归去时仍是心性质朴、天真烂漫的少年。
正因为稀少,所以才弥足珍贵,人人推崇,互相祝愿。
吴澜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前世今生。
虚伪、厚黑、不择手段是他前世仗之大杀四方的三大绝招,今生似乎也是如此,只不过多了些领先于这个时代的见识与杂学知识,心底最深处也多了个想要用余生去守护的美丽天使。
或许,他是把所有希望保留的纯真美好,都寄托在了秦玥儿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