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只是临时做的决定,这件事你知道我知道,可是山上的人不知道,赶狗入穷巷当然要有吆喝声,不是每一个人都有介子推的决心,何况……对陛下来说,叛逆的鲜血就是最好的景致。”
虞周忽然后悔平时对项籍调丶教过多了,锐气可鼓不可泄,未来的敌人如此凶残,循规蹈矩的楚霸王能否是这群战争狂人的对手?
大火烧的热闹,浓烟滚滚直冲天际,借着最后一丝夜色,山上的人根本无从判断秦军是否真的要烧山,很快就有人顾不得隐藏身形暴漏出来。
这个场面很眼熟,记得出海的渔船就是这样干的,先撒下罗网再驱赶鱼群,与之不同的是,这张秦军布下的天罗地网到处带着倒钩毒刺,寒森森的秦弩已经蓄势待发。
山林间的人影越来越多,根本没有一丝山贼凶悍,看上去只是扶老携幼的难民,正在网中挣扎着跳跃着,就像搁浅的鱼一样。
眼看蒙恬就要挥手下令,虞周再也忍不住了:“蒙将军!把火熄了吧!大军已将此地重重包围,只需一人游说就能使他们来降,大秦修缮驰道不是缺人么,山上全是人啊,你要派不出说客我来充当!”
蒙恬毫不理会,重重的挥落令旗,秦军顿时战鼓齐鸣,罗网进一步的缩进,重甲步兵敲打着盾牌,呼喝有声层层逼近,顷刻间,秦军的猎物只剩下一座山头赖以立足,有被逼急了的张着大嘴冲来拼命,却连个水花都没冒起,就被战戈勾入阵中消失不见。
“兵战势也,夫战勇气也,大军出征无功而返乃是兵家大忌,这些贼人的罪行已经不是修几条路服几年徭役可以抵消了。
最重要的是……此战的意义就在于立威,若是各国故人全都如此行事,难道要本将军一个山头一个山头去清扫么!”
又是一道令旗挥下,战鼓更加急促,弩手们悄然而动,大纛前行,蒙恬所乘战车紧跟而上。开弓没有回头箭,虽然心中已经明白,虞周还想做最后的努力。
“刑以伐之,德以守之,武力是用来征讨敌人的,将军请看看山上这群人,尽是些老、幼、妇、孺,这样的难民也能算作战功么?”
蒙恬高举的右手顿时一僵,就在虞周以为有希望的时候,第三道令旗重重的挥了下去,急促的鼓点就像夔牛嚎叫般,其声如雷,三通鼓一过,整个战场忽然诡异的寂静下来。
看得出来,山上那群人的胆魄已经完全被军阵所慑,聚在一起如同待宰的绵羊,勇气会传染,懦弱也是一样,齐鲁这片文华之地经过齐王建四十余年统治,早已失去了防抗的勇气。
重甲步卒开始呐喊大风,为身后的弩箭送上最后一份祝福。
“弦!”
弩机咯吱作响,机括挂住盈如满月的筋弦。
“望!!”
青铜望山之后,弩手单目圆睁瞄准目标。
“射!!!”
早已听说过秦楚间的生死大战,只是再多的言语都不如亲眼所见,三千秦弩先后击发,掺杂翁鸣的尖啸直扎耳膜,虞周敢肯定,如果自己在山上,面对铺天盖地的箭雨绝对比面对三千条步枪还令人绝望,至少子弹是肉眼看不见的……
虞周努力的不去看山上惨状,他注意到,这次动用的全是射程更远威力更大的腰开弩,弩手平坐于地,腰上挂件勾住弓弦然后脚掌齐蹬,两百步内人畜皆亡。
峰顶早已变成修罗炼狱,步卒严守阵型,困兽般的猎物根本没有一丝生机。
太阳初升总是代表希望,虞周却觉得今天的晨光格外刺眼,数千条生命消失在了这个黎明,多希望这是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