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周哀怨的看了张良一眼,满脸无奈:“我最初的时候是想劝说来着,后来发现没什么用,也就不再白费力气了。
就比如现在这样……我还是想想怎么处置后续事宜更加省心。”
两个人说着话,周围不断传来弩机击发的声音,盾阵偶尔开合,就有一个倒霉的黑衣军士被戟勾了进来,然后刀剑齐挥再将血肉模糊的一团丢出去,娴熟的如同杀鸡宰羊。
张良听完之后也是一叹,闭口不再提上将军如何如何,他把袖子一挽卷在手中,又撩起衣服下摆“噌噌”爬上一驾牛车,放目远眺敌我战情。
初时,项籍好容易撒开欢舍不得一下子结束战事,在秦营中放开手脚狠狠展示了一把自己的雄姿,后来杀着杀着,他就有些没劲了……
一个力能扛山的家伙,让他拿着砖头练本事肯定不能满足一柄锋利的战刀,用来砍瓜切菜必然是一种浪费。
项籍厮杀许久,心里越来越不耐烦,放眼望去,周围的秦军直如草芥一般,有些胆量的受不住长戟一招半式,没有胆量的早已退开很远,看一眼就令人生恶。
楚军的搏杀声让他冷静一些,抖了抖大氅里的血浆,项籍终于想起自己冲杀而来的初衷,再看时,只见秦军主将赵贲的大纛不知何时悄悄后移一些,即使这样也没有个几百步距离。
被杀退的吗?秦军没有溃败还真是错失良机啊,既然如此,那就一而再、再而三吧!
右手握了握战戟,左手拍在乌骓颈上摸了摸鬃毛,项籍腿夹马腹嘴里轻叱,雪白的四蹄快速扬起飞踏,一团乌云携着雷霆之威再度肆虐!
金铁一般的马蹄声落在秦人耳中,无异于催魂铃一样让人绝望,马上的猛将不是他们能够抵挡的,有心无力正说此时!
同样的天空下,脚踏着同一片大地,项籍眼里又是另一番景象,那些飞速略过眼角的人、马、盾、甲仿佛都成了不会动的死物,整个世界忽然安静下来,乌骓飞驰而过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许多东西忽然一个变成了两个,拖着长长的残影消失在自己身后。
人影从眼底溜过,人声从耳畔闪过,人血从戟下洒过,仿佛这一切全都成了虚幻,只有玄鸟陨卵的秦字旗依然真实的让项籍厌恶,引得他挑翻无数。
飞速奔驰的状态下,一切都变得不可轻易捕捉,秦人想要拦住项籍不容易,项籍想直捣对方本阵也不容易!
因为自从他起了杀心的那一刻,秦军的大纛竟然再次后退避其锋芒!
如果是虞周在这里,肯定会借机大喊一声“秦军败了”,管不管用的试一试再说。
但是现在面对狡兔的是项籍,这个骄傲的猎手不容任何猎物逃脱爪下,战马未停的继续往前逼近,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也许是秦人两度后退同样攒了些火气,也许是他们觉得再这样下去对军心太过于不利,很快,重新稳定下来的赵贲大纛居然开始组织反击,颇有几分退避三舍之后就要反手困兽的架势!
戟尖再也不能轻易刺穿甲胄,吐了血的敌人萎靡许多却仍带着不屈之意,项籍此时不怒反喜,因为只有亲兵近卫才有这样的表现。
“那楚贼可敢与我一战!”
“杨将军!”
没有通名报姓,没有一句废话,项籍觉得自己之前浪费了太多时间,就必须尽快找补回来。
迎着杨熊的长矛,他眼也未眨的以战戟劈刺出去,一招一式之间,竟然不是招架对方兵器或者以力相抗借势反击,而是实实在在的无视即将刺入自己小腹的长矛,只求一戟建功的换命杀招!
杨熊显然也未料到他会如此应对,愣了一下之后,就硬着头皮在手上多加了两分力气。
别看此人曾经扬言要与司徒羿对射,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对上项籍这样胆敢单枪匹马闯入敌方大营的猛将,能够以血换血都算是赚的,更何况这还是楚军主将,两人身份悬殊?!
只要伤了项籍,哪怕赵贲把这五万大军丢光了也没事,至少杨熊的军爵和家人可以保住不受株连只要项籍受了伤,再不知兵的将军也该知道趁虚而入,更何况蒙恬与九原军虎视已久只要伤了项籍,团团包围之下就有可能把他留在这里,二世陛下的千金悬赏,早就被秦王变成了赏千金,封食邑万户!
念头转的很快,它们甚至都没成型,只是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充斥着杨熊内心,只可惜下一刻,填满他胸腔的却是冰凉的痛意加上满嘴咸腥。
长戟来的比预期早了些,杨熊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项籍手上不敢停,自然也就没给他留出说话的机会,后发先至的战戟一路出溜着往前捅,摩擦着项籍的掌心。
这种招式有点像是往前轻抛了一下标枪,速度上绝对快,长短上绝对占便宜,但是因为虚握的关系,力道上面却一等一的吃亏,搞不好无法破穿敌人甲胄,很可能未伤敌先伤己!
问题是……
项籍本身就是一个违背力气大小的存在,他的虚握,三两个好汉蓄势已久也未必能够接下。
一戟建功之后,项籍变虚为实继续用力,长戟自上而下划了半圆,随着“噌”的一声,这是戟尖插丶入碎石遍布的土地了……
被战戟穿透了那个人,更是随之重重的被钉在地上,板冠纷飞、甲胄叮咣乱响,眼睛里的神采越来越暗淡……
“杨将军!”
“赵贲何在,快快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