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条河流,对纪信来说不是死路是什么?!
谁敢一点准备不做就去游长江?谁敢筋疲力尽的时候下淮河?中条山八百壮士跳了黄河有几个活下来的?
更何况这年头巨川之内凶兽众多,顶盔掼甲的勇士到了水里,怎么跟鳄鱼之类的水中霸王争锋?!
苛政猛,猛于虎,秦人凶,甚于鼍!
纪信总算知道秦军脸上那种不急不缓的神情到底是为什么了,可这时候也晚了,他在五马分尸与跳河喂鱼之间做了一个衡量,举剑吼道:“秦人残暴,我等誓死不降,今日厮杀者皆为兄弟。
纪某若当幸存,必定奉养亡者双亲,如果我们全军覆没,沛公必会厚待整个丰沛,死战、死战,同去、同去!”
“死战!”
“同去!”
纪信的心很热,如同翻腾的热血那样热,受了他的影响,仍旧存活的沛军没人说一句软话,轻伤的随便一裹,搀住重伤者艰难成阵,重伤者更是自觉,他们挪动身躯挡在最前,率先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见到此情此景,苏驵什么话也没说什么表情也没做,只用更加急促的鼓声代表了他的心声。
秦军似乎得到了新的暗示一般,厚厚的双弧盾顿时一层摞一层,探出头的戟矛更是如林如莽,杀气腾腾。
随着这些人整装上阵,之前与沛军厮杀的秦军逐渐退了下去,说是车轮战趁人之危也好,人数优势在那里摆着,战场上还会讲仁义?!
历经厮杀,沛军的兵刃早就换了一个遍,现在手中握着的家伙又已变得卷刃、钝涩许多,眼看着精神更加饱满的强敌再度袭来,他们纵使再有心也是无力。
一柄钝刀砍在坚盾上,非但没有破开对方阵型反倒震麻了自己的手又一支长矛向着秦军捅去,秦军有攻有防的接应下来,紧接着的反击却不是疲累至极的沛军可以抵挡的……
伤亡差距瞬间拉开,绝望的沛人,甚至开始将手中兵器扔向对方阵中,期待着能在临死之前多拉一个垫背的……
随着秦军步步逼近,他们的意图也更加明显,一杆又一杆的三戈戟从盾阵缝隙中递出来,一个又一个的沛人被勾住拖走,一捅、一转、再一收,秦军标准冷漠的如同机器,却最终苦了他们的敌人。
纪信两度上前想要破阵,都落得无功而返,在成型的军阵面前,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甚至第二次冲阵,如果不是身边的亲兵推了一把,他也被秦人勾住腿脚拖走了……
看着身边的同伴从活人变成尸首是一种感觉,看着他们之前活蹦乱跳、现在人头挂在盾牌上又是另一种感觉。
之前是意志的较量,死里求生者略胜一筹,如今秦人又以攻心的手段反制沛军,不知不觉之间,沛人再去闯阵的时候手上总会慢一拍……
纪信死死盯着苏驵所在的方向,似乎要将此人牢牢记在心中做鬼也不放过一般,片刻之后,他又看了看身边寥寥无几的赤衣军士,一声绝望的嘶吼仰头冲向天际。
“宁为自家鬼,不做秦人奴!纪某身受沛公所托有负于公,今日所志未遂,奈何死乎!”
言罢,他将豁口无数的长剑狠狠抛向秦阵之中,转过身紧跑几步,深吸一口气眼睛一闭,把意识最终埋没在冰冷的水中,随耳畔的“咕噜咕噜”响动,纪信放弃了整个身体的掌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