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明听出了弦外之音,觉得有愧陈旭嫦,有愧于幽嫣谷墨家,旋即长叹一声道:“嗨,过去之事,就由着它过去了吧。人在官场,也如谷主这般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陈旭嫦轻抚玄色行头上一绺又一绺的尘灰,即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一家人不干两家事,也不与吴明见外,紧接着追问道:“吴大人,你就说吧!我都听着呢!”
吴明长舒了一口气息,紧接着毕恭毕敬对陈旭嫦鞠礼,似有所思道:“当年纯依香儿女侠与杨家、费家、吴家三家族长飘然亭之约,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纯依香儿女侠为孟婆郡九死一生不在了杨家杨明利、费家费大德、吴家吴长志也前后不在了,各家新推荐出来的族长,想必谷主也都一个不认识!”
陈旭嫦极其警觉之间,先瞥了一眼吴明,轻拍玄色斗篷,缓缓又道:“吴大人,你这官话一大堆的弯弯绕,是越说越见外了。这么多年已经过去了,又还有几个人记得纯依香儿女侠为孟婆郡九死一生?”
吴明长叹一声,而后极其镇定道:“谷主,眼下不是还有你记得纯依香儿女侠吗?除此之外,我也记得,杨太守也记得,从来没有忘记纯依香儿女侠,都把纯依香儿女侠放在心里,都好好的供养着呢!”
陈旭嫦又瞥了一眼吴明,轻拍衣襟上一绺又一绺的尘灰,淡淡又道:“吴大人,这一些年来,混迹成官场老江湖了不是?话中有话,说的比唱的都还好听,要是别人呐,早就该是官字两个口应对了!”
吴明急切又道:“谷主,当年我与杨方圆在水渠边约三事。如今,一一约成并无一事反悔。有时候,杨方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自是没话说,可身在其位也是人在官场身不由己啊!这么多年来,不也都井水不犯河水,一直相安无事么?”
陈旭嫦自是长叹一声,遥想一些往事,故意打趣道:“你呀你,护主之心犹在,难得还有那份初心。那我问你,杨方圆还放鸭子吗?”
“如今,杨方圆怕是早就已经忘记了当初杜大壮所受之苦吧?他杨方圆可是吃过苦头的人,怎么能忘记了郡中的穷苦乡民!”
吴明顺势又急切道:“没有忘记,一点儿也没有忘记啊!杨方圆一点儿也没有忘记,这不差我来寻谷主了么?你看,你看,……”
陈旭嫦佯装三分怒气道:“我就说嘛!官府上门,准没好事。没用处的时候,就凉快在一边有用处的时候,躬身又到家下来!吴明,你已经变了杨方圆,也变了!”
吴明虽然心中不悦,但还得眉头轻舒,诡辩道:“谷主,你真是好眼力,真是一副好眼力啊!果然,世间之事一切尽在谷主掌握之中!”
“这一些年来,我因公事在官场中多有走动,故而贪杯成性,局中人大多也好饮五石散兑酒,不经意间也对五石散兑酒难舍难分。”
“谷主你说的对,我吴明确实病了!五石散兑酒无药可治,当年那一个吴明确实已经医不回来了!”
吴明有时候确实也觉得无可奈何,毕竟人微言轻,求人办事得吃饭喝酒、办成了事还得吃饭喝酒,办不成事还得吃饭喝酒陪不是。
总之,办成与办不成,总得吃吃喝喝。要是不吃吃喝喝,很多事也都会办不成。只要吃吃喝喝,又如何躲得过时兴的五石散兑酒?
官场就是饭局、酒局,而后是文书手令,之后才是出府办事。
遥想当初在张信麾下,受张家人排挤,大多数时候只奔波于出府办事,少数时候才手执文书手令。
如今与杨方圆亲近,这一些年来,常常出入孟婆郡大小事中,不但有饭局、酒局之外,还得手执文书手令,更得身体力行出府办事。
有时候,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也便湿了鞋、失了身,沉溺在五石散兑酒中,确实防不胜防。
当初杨方圆从未喝过五石散兑酒的味道而卖五石散兑酒的味道,而今喝多了五石散兑酒的味道也不敢去卖五石散兑酒的味道了。
况且,官场上的规矩,要是不喝五石散兑酒,那它就不是一个与时俱进的官啊!吴明,能奈天何?
官要当得长,就得随波逐流!
倘若不随波逐流,会成为极其少数的异类,然后成为众矢之的,即使说的是对的、做的是对的,在多数人面前那一切都是错的!
即使知道多数人都说谎话,但是谎话说了一百遍、一千遍,说了一百年、一千年,那就成了真的!
善不为官,确实言之有理!
陈旭嫦对于吴明诡辩之言倒也由怒而后平静,人在官场兴许真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旋即,打趣道:“吴大人,既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是喝多了五石散兑酒而病,那杨方圆也如你一样喝多了五石散兑酒?”
吴明旋即长舒一口气息,极其镇定又道:“杨方圆除了喝多了五石散兑酒,前番被白莲社惊吓过度,只怕时日已经无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