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利禄站着不动,也不接话。
严老爷子猛咳一声,“啪”吐了一口痰,浓黄的痰正抵严清脚尖,她仿佛看到黄痰还冒着热气,只觉胃中上下翻腾一阵恶心,嫌恶的后退一步别开了头。
严老爷子清了清喉咙喊道:“还不快进来,在那立着干嘛?都早点收拾了,进屋睡觉。”
严利禄平生第一次对他爹的话未作理会,仍然扛着猎物,用力的睁大了模糊的眼睛盯着二老、院里的哥哥嫂子道:“爹娘,哥嫂,我只想知道你们今儿是不是真打算卖了清儿?你们怎么忍心?”
“什么忍心不忍心?那当丫鬟的吃得好穿得暖,那是去享清福。你今儿跟你老子娘这是说的什么话?”严老太太抢先喝道。
“要真那么好,你自己怎么不自卖为奴,还有怎么不让他们几个上城里去想清福”不等他爹回答,严清手在院里几个小孩身上一指,抢先问道。
严利禄虽是不满母亲哥嫂的作为,但仍然厉声教训严清道:“清儿,不可这么对你奶奶说话!没大没小,我平常是怎么教导你的?有你这样说话的”
孙念琴不管三弟在教育孩子,对严清的话很是不满,在一旁幽幽道:“我家哥儿在这个家的以后要传宗接代的。哪像你一个丫头片子反正早晚都是人家的人。浪费米粮。”
一直作壁上观的徐桂枝也随声附和道:“弟妹这话在理,这哥儿可比不得丫头!爹娘,我家志高可是长房长孙,这家什么可都得紧着他先。”
一听这话孙念琴脸霎时黑了大半。张嘴待辩,但咧咧半天未发出声来,最终只鼻子出气的“哼”一声。
严清被严利禄厉声喝骂了,心下很是不满。再加之这一家人的嘴脸,真是越看越厌烦,低头闷闷愤慨了几句:“人头畜鸣!襟裾马牛!!”的话,才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爹道:“爹教训的是,可是女儿不服!难道你也想要把我卖了当丫鬟?”
严利禄道:“这自然不会!你这是说的什么瞎话。”
严清又道:“那如果爷爷、奶奶、二伯母……他们真的要把我买了当丫鬟怎么办?”严利禄道:“不会的!他们只是吓吓你而已。”
严清指着严利旺手中拿着的绳子道:“那大伯手中的绳子难道也只是为了吓吓我?这么多人追着我也只是为了吓我吗?”
严利旺尴尬的看看手上的绳子,将手背在身后,又转头去看严老太太。
严利禄不答,严清又道:“那让奶奶、二伯母说说,她们说那些把我用绳子绑起来,关在猪圈的话也都是为了吓吓我吗?”
严老太太早在听孙女与儿子你一言我一语,就很不耐烦。此刻大家目光又都看在她身上,她不承认倒像是怕了一般。是以梗着脖子直直身子道:“就是要卖了你这个臭丫头,怎么三子你敢说不?要我说当初生下来就该丢到乱坟岗去喂狗!”
严利禄虽然老实,孝顺,但并不愚昧。一直以来对父母的偏心只假装不知,不去想,被女儿这一番话逼得他不得不去面对。
而此刻母亲这一番话,更是将他平常埋在水面下不敢思,不敢想的事实摊在明面上。他只觉得眼眶发热,心中发凉。胸闷气促、浑身酸痛异常,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晕死过去。好半天才道:“娘,你心里当真这么想?”
严老太太见儿子反应心中没底,但仍然气势汹汹道:“我还没问你,你这当儿的倒来质问起老娘来了!你们平常是怎么教小孩的,以后这分家,各是一家的话再不许胡说。”
“清儿说的没错,既然我们都是外人,那大家干脆分家各过各的算了。”严利禄这一番话说到最后竟然声音打颤。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心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