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扶苏无言垂下眼眸,长长的睫被雨丝沾湿。
他没有释出那层无形的隔离微光,任由雨水敲打着发丝、脸庞、整个身子。
九百年前,他被白与珏翎关在飞羽洛溪,花了一百多天时间找到了墟空。忍受着扭曲空间撕扯躯体的剧疼,决绝离去。并不是因为他讨厌珏翎。
相反的,他很喜欢珏翎,非常喜欢,甚至疼爱。就像疼爱自己的晨曦妹妹一般。
他深深的自责。或许就是因为自己拿珏翎当作了晨曦那般疼爱,在珏翎身上寄托对晨曦的思念,从而让她误会了自己的情意。
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爱意一旦引发便如离弦之箭,再也无法改变那箭飞驰而去的方向。
这样的自责却将他推向了回避的角落,他不愿面对珏翎的一往情深。有许多时候,他甚至害怕她对他那执著而专注的爱。哪怕离开了飞羽洛溪九百余年,他仍然能感受到珏翎那棵命树传递来的思念。
这样的思念,就如同他那沉重到无法承受的生命一般。
扶苏活了两千多年,但事实上,对于情爱之事,他却是笨拙得很。
九百年前无言以对,九百年后依旧无言以对。
“扶苏”
白与珏翎伸手抚向他的脸颊,他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扶苏,你回来了。”不管怎样,只要能见到他,她就是高兴的。单方面陷进爱情里的那个人,再骄傲都会爱到尘埃里去。
“扶苏,你,不要走了,好吗?”她的声音很低,轻轻的,像似怕惊了雨丝一般。
“珏翎。”
听他唤自己的名字,她的笑容从唇边绽放,整个人如瞬间怒放的桃花。光亮美丽。
只是他接下去说的话又让她瞬间凝结成了雨中的冰柱。
“珏翎,我来查一件事。你需如实回答。”扶苏终于抬头看向她。
“所以,你不是来找我的。”一身锦衣的白与珏翎脸色煞白,眼睛直直看着扶苏。她的眼神中露出一丝叫做绝望的东西。
“珏翎,事关重大。”
“所以,你不是来找我的。”一字一句,重复问道。
人总是这样,心里明明知道,却硬是逼着自己去听自己最不想听到的那句话。
“珏翎,扶苏若不是来找你,到飞羽洛溪为何?只是滋事体大,你需先回答我方可。”扶苏知道自己避无可避,即然如此,事机推自己至此,那也就顺机而为吧。
也许,纠葛了九百余年,也该作个了断“飞羽洛溪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啊?没有吧。”白与珏翎皱眉吱唔了一声,眼神在一瞬间本能地闪躲了一下。私以为任性焚烧自己命树的事情被他知道了。一方面怕他更厌弃自己,另一方面也觉得有些丢脸。
“珏翎,你别害怕,我只是想知道自我离去后,飞羽洛溪可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九百年前,他在秘境内时并未察觉到其中有什么恶灵气息,由此推定应该是在自己跑路之后发生了什么变故。
天空的雨水停了下来,远处的云朵像抹了胭脂一般,绯绯红悬在半空。
“别的事情我相信你们幻灵人有自己的办法可以处理,但若是盘冥洞就不好说了。我在追查盘冥洞时偶然发现,在封护它的结界中竟流出了属于飞羽洛溪的灵力。”
扶苏正色严肃地看着白与珏翎,他希望她能给出合理的解释以排除飞羽洛溪的嫌疑。
“苏兄离开凤翔后,你我回秘境前曾遇到邪祟引洪残害生灵,虽然是小小的洪水但对人世间来说可是灭顶之灾。当时的惨状你不是没见到!你救死扶伤的同时,我追去寻查引发洪灾的诡异灵力,发现就是有人利用盘冥洞故意而为。盘居于幽冥,出入于无形,盘冥洞虽伤不了你等秘族,但它自古吞噬了万千人之灵魂,这背后操控者必有大图谋。”扶苏的面容上有着不可忽视的冷峻。不插手他人命运不代表他可以对恶灵残杀无辜生命视若惘闻。
“所以,珏翎,在还没爆发更大的灾难之前把你知道的事情仔细地想清楚。告诉我。”
她从未见他如此威严谨慎的样子,不由心下打了个冷颤。
“扶苏。我,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谁在操控盘冥洞。”咨事体大,珏翎心中还是拎得清的。看扶一脸疑容盯着自己,莫不是被怀疑了?这可万万不行!连连摆手,气急声明。
想了又想,从自己出生后飞羽洛溪的点点滴滴,除了那件事别无特别“你还记得贺兰姐姐吗?”
扶苏点头“司谷者延音贺兰?”幻灵族不以官职与血统作身份区分,而是按每一个工作来分配安排,严谨细致且有条列。浣溪者维护溪水,舞林仙管飞禽司谷者则负责看护秘境中的万千山谷。
“是的,她在你离开后没多久就不见了”珏翎吱吱唔唔。
扶苏看着她,知道她言语迟疑的原由。
毕竟作为秘境的守境者,族内事务之于他这个外人而言确实是不可说的。也不急着逼问只沉静等着,等她想清楚后告诉他。他知道她一定会说,因为白与珏翎仍旧是那个单纯善良的白与珏翎。
“幻灵族人万年以来也有离开飞羽洛溪的,曾经在一千年前就有个爱上人类的族人离境,也有与狐族成婚后去了北暝雪国的。但是贺兰姐一声不响就消失了,而同时消失的还是我族存于各山谷中的几件神器”白与珏翎的眉头紧皱着,满脸愁容。
踌躇了会儿继续说道“丹和元慎查探后判断必然是贺兰姐偷盗了那几件神器后逃走了。还记得你当初找到的那处墟空吗?你在通过那处墟空时,强行打开了结界,所以贺兰姐才有办法从那里逃出境的。”
扶苏颔额惊愕不然!自己当年着急忙慌地狼狈逃离,压根没想过会有什么影响。
无心之失后患果然无穷。
“但是”迟虑了会儿“她居然能忍受得住穿过扭曲空间的疼痛,只为偷盗神器?这难道元慎都查不出原由吗?”
“元慎查问了另几位司谷者,没有人发现有何异样。”白与珏翎说到这里垂下了头,事实上,发生这件事后,她一直深深地自责懊悔。当时只顾着沉溺在扶苏离去的悲伤中,完全忽略了秘境内的许多事务。作为一名秘境守境使,在她眼皮子底下居然被偷走三件神器,虽然族中长老与族人并没有太大反应,但她心中一直蒙着一层羞耻感。
“丢失的是何种神器?”扶苏现在更为好奇的是幻灵族人似乎对丢失的神器并没有过在意,至少珏翎的反应并不像是丢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