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七章 第一劫(下)(1 / 2)行走的神明首页

; 恢宏大气的石山绝壁,望不到边际的山脉起伏连绵。

这相连的山脉寸草无生,枯,而艳丽无比。赤黄相间的色彩,层层叠叠,红山赤石之上的天空澄蓝如碧,云朵稀少。

“核绝岩地?!”

“不。不是。”

蒙毅回答白素璃的问题。

她只听说过盲角人的核绝岩地乃天地间极致枯美之地,见到眼前这样的颓山无任何树木花草便以为是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地方。

“这是亡者界五大结界之一的时间结界。”到底曾是渡者阴差,就算阶位极低没机会亲身前往亡者结界,但蒙毅还是听说过亡者五大结界各种传言的,大概是什么样子心中有数。说话间,掌中亮出一柄金乌匕首“扶苏,快。”话音未落,那柄匕首像一尾黑色流星自他手中飞出,穿梭于红山。

扶苏感到体内的气流混乱,灵力与血液像不受控制一般左冲右突,仿似要透出皮肤撕裂自己的身体。亡者世界五结界之一的时间结界,任何活着的生灵在这个结界里都会被凝结成永恒的石头。

所以,如果不尽快找到桑夏离开这里的话,他们也将成为这瑰丽山脉中的一片岩石、一抹赤红。

此时的白素璃已经抽出了翠神链,她什么也做不了,在这个诡异的空间里,身体每一处都在无形地凝结着,她开始感到一丝恐惧。

一定要找到桑夏!

当机立断。扶苏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侧过脸、双臂高举,两手在空中划出两道弧度,一股无形的气浪自双手间推出。

生界降临!

那道气浪如同大海的浪潮一般自扶苏身周向四边滚滚而去,越展越大,以三人为圆心,无限延伸着直径。气浪在触及那些红山赤石之时化作无数闪着金光的树芽,尔后这些金色穿透山壁奔向下一片山头。

扶苏的额间渗着细密的水珠,这并不是汗水而是空间里的气体被凝结后形成极其绵密的水晶体。那些水珠附着在山石岸峭上,金色树芽落到水珠上时便化于无形了。

扶苏一动不动站立着,双手保持着原来的动作。蒙毅的金乌匕首仍在穿梭于群山之中。

在远处的矮山中一块岩石被撬动了,随后其中以最快的速度长出一棵小树。小树不停生长着。

扶苏向树的方向飞跃而去,白素璃与蒙毅紧随其后。

金乌也化为一道黑光直奔那处而去,在即将接近那棵树时,黑光直破岩石层面深深凿入地下。

在三人近到跟前时,黑光己从另一处破石而出。

扶苏飘落于生长中的树旁,低声念了几个字符,那棵树便停止了生长。他单膝跪下,双手掌心帖于地面,整座岩山大地开始微微地震颤起来。停止生长的树颓然向上拔起,露出粗壮无比的根茎。

“归无。”扶苏的声音响起,那些盘错的根茎便开始向上抽起,收缩着,最终归整为零变成无数细叶,在金芒碎屑中,桑夏出现在三人眼前。

她被那些细碎之光包围着,双目紧闭。感应到微弱的心跳后,扶苏知道她还活着。

“走,快走!”蒙毅依着黑光凿出的洞眼用灵力打开了一道口子。

扶苏抱起桑夏飞跃起落进那道裂口,白素璃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紧随其后,最后是蒙毅。

看似跳入了一个岩石洞口,但却不是。那道被蒙毅强行打开的口子慢慢地合拢,最后归于平常。

不远处的山壁旁一团透明身影隐约显形,红山赤石的空间里响起一声沉闷的咆哮。

在经过一阵滑落后,润庐山脚半空中再次出现了一道裂口,仿似一道闪电经过,四人破空而出。

急速的坠落根本不及反应,扶苏在触及地面前迅速释出灵力形成一道缓冲。一个瞬间内,己来不及做更多的动作,白素璃与蒙毅两人重重地摔在了石阶旁的山地上。

“扶苏,你真没义气。”一旦脱险,白素璃便恢复了生气的力气。

蒙毅抽身后便扶起她摇头轻声道“他此时心神都乱了自是顾不上的,我们能周全回来算不错了!”

蒙毅足够了解扶苏。

顾不上抛出莫见界,润庐原本就建于山林之中又有山墙相隔几乎没有路人经过。扶苏也不及细思这些,抱着桑夏便瞬身回到客厅。

客厅里开着灯,乔子夜手中攥着只麻布袋子,一脸焦灼地站在正中央。看到突然出现的扶苏,慌乱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过来不见你们,在山脚下捡到桑夏的袋子,我就知道出事了。”

扶苏眉头紧锁没理会子夜,迅速将桑夏放置在沙发上,伸手测了测她颈间的脉动,然后将手掌帖于桑夏额头,丝丝缕缕肉眼不可见的纯净灵力渗进桑夏头顶。

乔子夜知道此时再不宜多问什么只一动不动地看着扶苏,紧张得连呼吸都快要忘记了,他觉得这是自己一千多年人生中渡过最漫长的一刻钟。扶苏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长长吐出一口气。

白素璃看着躺在沙发上的女孩,是她,没错。那个出现在扶苏魂境里的女孩!

看到扶苏的神情,蒙毅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感觉到桑夏的呼吸由微弱慢慢转为平缓有力后,他的心这才真正落到了实处。

右手不自觉地颤抖着,扶苏将手轻轻攥成一个拳头置于身前,不让场间的人看到。蒙毅拉着白素璃走向后院,乔子夜愣了会儿也跟了出去,没有人说一句话。

雨仍在下,打在落地玻璃上四溅而去,倒映着灯火,像闪烁的星光。

扶苏看着沙发上的桑夏。她的脸上似乎还有未干的泪痕,嘴唇紧闭着,长睫轻微地动了一下,他的心便随之抽动。

千年的时光,独自行走在人群中,这个世间从来都不曾改变它原本的模样。

拥挤的拥挤着、幸福的幸福着、悲伤的悲伤着、落寞的落寞着。周而复始,潮起汐落,日头之后是黑夜,黑夜褪去便是黎明。生生不息的人世繁华热闹,而这一切与他没有一丝联系。

无限的生命在无限的时间面前,存在即不存在。

本就孓然一身的人,就算这世界再精彩,也是感受不到半分真正愉悦的。

怜悯帮助了人们之后收到真诚感激的笑容后他也仅只觉得片刻欣慰,在看到因战争灾难而流离失所的人们痛苦哀嚎时他也早已麻木,一切不过是自然的规律、历史的进程。

所有生命最终都将起于初而归于初。

在不知不觉间,或者他自己也说不清从何时起,扶苏已经不再是那个悲天悯人、仁慈热爱生命的扶苏了。他曾认为那位看不到的神明有着一双冷漠的眼看着世间受尽磨难的生灵,而他却在这千余年的岁月里变成了自己眼中的冷漠模样。从最初那个愿意用自身灵力四处救人于水火的救世者,渐渐变成不再插手人间事的旁观者。

他强大、自恃、孤傲,却从不觉得孤单。

而事实上,他就是这世间最孤单的那个人。而这种遗世独立的孤独感令他茫然、麻木地感受不到孤单。

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就要失去她了。而就在那一瞬间,他体会到了什么叫惶恐。

这份惶恐,令他切切实实地体会到了孤单的滋味。凛冽澈骨,震得他整个神魂为之寒凉,久久无法回温。

他伸出手,想要抚摸她沉睡的脸庞,却发现手指仍在微微抖动。撑着脚欲站起身,身体却无比僵硬不受控制。他开口正待唤她一声,喉中似堵了铅块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的长睫又轻轻地动了一下,微微睁开眼睛。

他听到自己有力清晰的心跳声,听到风吹过后院那棵老树干时摩挲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