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着一个或许永远也得不到的答案,试图打开一扇根本打不开的门,找一个可能早不在世间的人。这些所有种种的未知,足以令人望而却步最终放弃。
但他没有,他曾怀疑、也害怕那些揣测成真。但他无法放手,与兄长之间冥冥无形的感应,像宇宙中看不见的磁场一般。无法确认,但真实存在。
一气将心中积攒多时的话说完后,蒙毅沉静下来,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豁然。
“睡吧!”扶苏缓缓站起身。
“睡醒了,准备准备。我们,去找他!”
说罢,扶苏将手搭在蒙毅肩上,兄弟二人相视片刻,默默然便笑了。
多少年了?!我们这样走来,怎会不懂你心意!你的心意就是我的心意,你的兄长也是我的兄长。
许多重大的事情,在做出抉择时往往就是这样简单且安静的。
是进还是退?面对还是逃离?
两千多年前的那个午后,当扶苏接到那封诏书时,他做出了选择。两千多年后的这个夜晚,在兄弟注视的目光下,在无星无月的夜风中,他也做出了选择。
不远处的湖面映衬着微微亮起的天空,他闭着眼睛神思感应着桑夏房中的动静。女孩平稳呼吸着,扶苏嘴角挂起了一抹笑意。
这笑容中包含了太多的意义…
东方泛起鱼肚白,初秋的早晨及不上夏季那般明亮,城市的边缘被一道沉闷的藕荷色分割出天际线。
白素璃匿身在一片薄雾笼绕的茂密竹林中,不绝于耳的古琴声韵味清雅。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探进乔子夜的梦境,而且,还是这般鬼崇的模样。
轻掂脚尖,身体轻盈地飘然于竹林之中。遁着声音的来处,她寻到一处矮竹屋。屋前一片空地,空地上摆着几张竹榻,旁边散落着几只酒坛,有空了亦有未开封的。
乔子夜躺在其中的一张竹塌上,旁边还有几个陌生不识模样的男子。几个人说笑着,衣着简单的素白与青灰,都是松散的袍子。
竹塌上的乔子夜与正躺在自家房中床上的乔子夜面容一样,只是这个子夜长发松垂于脑后。他举着酒坛,口中喊着“刘伶,你这个酒鬼,你迟早会醉死的。”
白素璃并不知道他口中的人是谁,她甚至觉得眼前见到的子夜也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不靠谱家伙。在这片意识之海中,白素璃见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乔子夜…
在查觉梦主即将醒来时,她即刻退了出来,转身化作一团薄雾消失在房中。
她没有立刻来到润庐,随着一盏盏熄灭的路灯,淌着清晨的风,无意识地飘游着。
她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一晚发生的所有事情,以及刚刚得知的、关于某人的隐秘。
在脑海的深处,一些曾经被抛却的记忆渐渐浮现出来。
第一次见乔子夜的时候,是扶苏回到世间的第十年。
她突然想起来,当时的他,明明是个一脸稚容的青涩少年,却摆出一副老成油滑的姿态。就是因为这样,她在初见他时心中便是十足的嫌弃。扶苏这样如玉一般的公子,哪里来这样的俗气朋友。
事实证明,第一印象是多么重要。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许是见的次数多了大家渐渐熟稔起来,她开始逢见他必怼。而他,每每总是不甘示弱地怼回来,惹得她打心底里愈发瞧不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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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君子就该谦谦有礼,对女子更应该是处处相让。
事实证明,她错了,他也错了。
她错估了他不要脸的程度,他则错误地逞口舌之快以至于数次被她揍得鼻青脸肿。
每次交锋她总是吵不过他,而他永远打不过她。
结果就是她对他的嫌弃值越来越高,他则对她愈发敢怒不敢言。被欺负惯了之后,他也能逮着个别她心情比较好的时候吐槽几句以舒缓心中的不忿。
就这样,两个人在扶苏身边吵吵嚷嚷地处了十年。
但无疑,乔子夜是个性情极好的人。即使多次因为嘴贱被她暴打,他也不曾真的怨恨她。
初秋凌晨无人的街头,白素璃细细地回忆起某些细碎的点滴:乔子夜曾不远万里搭航班飞了十几个小时去到瑞士参加一场拍卖会,为的就是买下她看了一眼说喜欢的汉朝步摇依着她的喜好,他满城奔波为她找合适的住处还有一次在外吃饭时,她被醉酒的大汗突然搂住肩膀,他立马陪着笑脸将那大汗拖离
诸如此类的事情,许多。
她突然发觉自己从来不曾真正认识过乔子夜,即便一起认识、相处了十年有余。
她曾多次在相骂不过时,吐槽他是无能的人类,而每次听到这句话时他便会默不作声地离开,毫无半点反抗的斗志。
此时想来,对于除了轮回不洗灵外,乔子夜真的是个无能的人类。千年的无奈,听到这样的话确实挺扎心的。
意识到自己居然在回忆乔子夜,并且对自己以往曾说过的话语感到一丝愧疚之时,白素璃拿手指点了点额头。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就算他曾是嵇康,就算那个梦里的人看上去还挺顺眼的,但他还是乔子夜啊!
他,还是那个废材。
乌七八糟地想着一些有的没的,白素璃一路飘游来到润庐。
晨光已经完全绽放,没有日头的山中,空气微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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