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若堕入恶念之中，便会下到地狱，受尽惩罚。在没有法律之时，人们便已经对天地间的规则有了某种神奇的顿悟。

善恶是有标准的，而衡量这标准的则是天地间沉默不可见的那双眼。

神明的眼！

亡者世界便是人们所说之地狱。亡者之魂经过五大结界，那双无形的眼审视着每个灵魂。是被滞留在其中的一个结界里，还是顺利通过最后一道生界之门转生轮回，就得看是否在生时有所亏欠了。

一生的所为，将决定未来的前程。

而这样的前程并不是说将获得怎样的未来，而是被判定是否还有未来。

时间结界之中有着看上去极其枯美的表象，在那些绝美的石壁山峦中却是无数个被永远凝固的灵魂。那些灵魂被判定不再有未来，必须受到无限时间的痛苦煎熬。这样的痛苦并不是人们想象中的拷打，或者上刀山下油锅的残忍形象。只是被凝固着、封存于那些石头之中，无有对话、无有交流，不可动弹、没有尽头。

孤独，无止境的孤独，永无尽头的禁锢才是最残忍的惩罚！

天地间总是蕴藏着无法理解的奥义。就好比有门便会有开启的钥匙，有道路便肯定会有通行的人。有问题便有解决之道，有争端便有平息之法，所以，同样的，有牢笼便有了挣脱。

也不知是在何时，无从得知是多么倔强的灵魂，那样不屈地挣扎着、挣扎着，没人知道究竟是因为这样的心心念念撼动了神明，还是获得了某种未知力量。那个灵魂挣脱了凝结的桎梏，离开了时间结界。

那块被挣开、破壁而出的石头数千年来一直悬在飞羽洛溪的某座藤桥上，就像一块简单的装饰般不被重视。破离石抹去了自身原本的光彩，变得光滑如镜，还有了一个奇怪的名字，空空也。

神明对天地间设置的规律一旦被打破，最初打破的那件东西便会成为一件特例独行的信物。

“父亲交待一定要回收这些神器，不能令它再流落。一年之中只有今晚才能捕捉到时间结界的所在，暄姐，我需要你的帮助。”白与飞一路不停歇的急奔，便是不能错过月圆夜的机会。此时，时间结界与人类世界重叠的位置就在这座城市，而连接点就在这座大厦楼顶的某一处。

“我现在得马上进入时间结界，姐，手”师暄暄伸出手，白与飞将自己的手掌帖了上去，分开之时师暄暄的手掌中便多了一道相同的符文。

“符文可以感应到我在时间结界中的移动。找到那块石头之后我会将它推出来，届时，你在这边抓住它。”白与飞紧皱着眉，左手握拳低垂、右手掌心向前，犹如推出一道门走进去一般，自前伸的手掌开始逐渐消失。

鹤老晃着大脑袋飘浮的身子渐渐升高，自他的身体之中布出一道青灰结界，像一团迷雾将整座大厦顶部笼于其中。师暄暄跟随着掌中的亮光，在偌大的天台走动着。

……

每逢佳节必满座。人们总喜欢往热闹的地方扎堆，所以热闹的地方愈发地热闹。

你心所就是这座城中最热闹的所在之一了。

人头挤着人头，沉浸在美妙的音乐与阿妖制造的迷幻仙境之中。

“我说，你这样做生意算耍赖么？”二楼私立包间装着隔音玻璃，虽然隐约还能听到外间的嘈杂之声，但素儿说的话阿妖还是听得十分清楚的。

“哼，怎么了？老娘我凭本事吃饭，碍着谁了？我这可是百花谷采摘的新花香，你闻闻，多好闻，可不比那些不三不四的酒吧里乌烟瘴气强多了。”

“哟，还百花谷，我还万花丛嘞。”素儿玩笑道。她心知阿妖确无害人之心，凭着灵力制造的那点迷幻对场间的人只有利而没有害。

不然她也不会在近段时间与阿妖走得这么近，近得两人就像世间所有的闺密一样。不打不相识，大概说的就是这两人，虽然当时并未真正动手。

“说吧，大过节的，特意找我出来啥事儿？”

“重要的事呗。”阿妖原本就没打算瞒着素儿。

自从决定了要为乔子夜放手一博，她便开始为将要到来的那一天做起了准备。面对黑影，面对黑影身后更可怕的力量，她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即便也许一切都是徒劳，但她还是得为族人、为跟随自己多年的伙伴们准备一条可行之路。

黑影的新目标，她新交的好朋友，白素璃，便是这条可行之路中的关键。

所以，阿妖将黑影到来一事如实告知给素儿。

“我？很重要？”白素璃一头雾水，眯着眼。

“扶苏和蒙大哥的猜测是，黑影是蒙恬。但是，我并不认识他。连蒙毅大哥在几个月之前我们都还是不相识的。这也太奇怪了吧…”

“所以，素儿。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的前生，与他们的前生有关联？！”阿妖说出自己的猜测。

“我是夜游者。怎么可能会有前生！”夜游者是神明之眼，神明之手。是代神明行走天地间的职责者。

一般来说，职责者都是没有前生的。也曾多次闲极无聊时，让扶苏看看她的前生，无果。由此，素儿便更笃定自己是没有前生的。将自己的存在归结为纯粹的神明造物。

“我有一个朋友，她能看透世间一切魂灵的前世今生，我已经把她请来了。”阿妖完全可以在白素璃不知道的情况下迷晕她然后实施行动，但是她没有。

“如果像黑影所言，你对他来说很重要的话，那么在你的前生中肯定能看到他。一则可以确认黑影的身份，而不仅仅是扶苏的猜测，二来，我想知道你对他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你也可以借此明确自己到底有没有前生，如何？”一石三鸟，阿妖觉得自己这点子堪称完美。

“……”以往多次好奇自己的前生，因为羡慕人间的热闹烟火气，素儿也曾想自己是不是也有过这样简单又踏实的生活。但此时，她却莫名感到一种难言的害怕。至于害怕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

也许，害怕的是真相。

什么是真相？没有前生？或者，前生是个罪人？还是，前生死的很惨？过的很不如意？

思量了会儿，外间传来低回温暖的音乐声，白素璃转过身对着阿妖说“看看吧！如果看到上辈子我死的很惨就别告诉我了。”

阿妖愣了秒秒钟，与素儿相视一笑。

包间内腾空升起一缕薄烟，烟雾散去时一个灰色短发的冰晶身形展现。

“浸。”

被阿妖唤作浸的水晶人点点头，始终闭着双眼。白素璃真是与常人不一样，没被这诡魅的躯体所吸引却是被那一头晶莹的冰刺般的灰发给惊艳到了。

浸抬着削瘦的下巴，颈脖的角度形成一道完美的弧线。她闭着眼睛，缓缓向白素璃走来。在距离仅余一拳时停了下来，两人近得几乎快要帖到彼此的脸。

“看着我的眼睛！”白素璃感觉到一种清冽的气息，但并不似看上去寒气四溢的那般冰冷。说话的声音很轻很柔，令听的人只觉得应该照她说的那样去做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