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此处,公羊宁的脸色便冷得如同快要结冰一般,他声色俱厉地说道:“运河堵了?!何时开始的?堵了多少?”
裴峰摇了摇头,叹着气说道:“唉,不清楚。我匆匆走访了几处码头,船工们大多不是一路从江南跟过来的,只知道汴州、陕州的运河都堵了几段。核算下来,才发现从五日前开始,运粮的船就一日比一日少。我打算今日退朝之后,再去各大米行看看情况。米粮之事,刻不容缓。若是按照规矩拟定折子、层层递交,还不知道要废去多少时日。下官只好越级上报,还望二位早作处理!”
“事急从权,自当如此!”公羊宁冷着脸看了一眼对面一列不时传来谈笑声的人。
裴峰也跟着往后看了一眼正在谈笑的六部尚书,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压低了声音,略带愤恨地开口说道:“运河这一堵,沿线的城郭都要受累。洛阳城里虽然说存量足够,但是一旦漕运被断,流言四起,商人囤积居奇哄抬粮价,也十分棘手。工部疲懒拖沓的作风和户部如出一辙,想必二位也是心知肚明,还望能够亲自查办啊!”
“裴老放心。江南太远,鞭长莫及,这才不得不交由户部操持。今年二月初拨出去的钱粮,到现在还说不清去处,这户部早就该清理了!”公羊宁视线略过裴峰,盯着那些六部尚书,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口中冰冷地说道,“工部亦然。正月以来,先后四次拨款,分别用于田间水利、疏浚运河、加固堤坝、厘清河道。结果呢?时至暮春,江南却仍未开始播种。河东雪融,堤坝险些被冲毁。如今运河也堵了,谁知道那些银子被他们用去了哪里!”
公羊宁声音虽然低沉,却也十足地咬牙切齿,话语之中不乏森森寒意,赵惇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官员们。
赵惇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这户部尚书和工部尚书都是哪两个人。唉,突然感觉自己好多余啊,什么都不懂。
“如今连京城也被牵扯其中,某义不容辞,必定亲自督办。”公羊宁面色平静,压低声音耳语道,“只是那两位两朝元老着实聪明绝顶,未免打草惊蛇,还请裴老稍安勿躁,只是佯装不知便好。五日之内,某必定给裴老一个结果。”
裴峰闻言,长吐了一口气,心中那股多日的抑郁之气也终于能吐了出来,他朝着公羊宁作了一揖,谢道:“得右相此言,裴某便安心了。谨遵嘱托。”事情已经说完了,裴峰却没有立刻离开,他微微转过身来看着赵惇,目光如同师长般柔和慈祥。
“右丞身体可还好?”
“嗯,已经一点事都没有了。谢谢您挂念。”赵惇笑着点头答应。
裴峰捋了捋胡须,欣慰地笑了一下,敬佩道:“呵呵,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你那时候带伤上朝的样子,一转身才发现背后的朝服都染了血。如今可别是逞强吧?”
裴峰的语气慈祥得像是在跟自家孩子说话一般,见赵惇连连摆手,他这才真正的放下心来:“那就好那就好。时辰不早,裴某事情奏毕,这就到殿外去了。告辞。”
京兆府尹虽然是皇城父母官,可是品级并不足以在殿内议政。赵惇和公羊宁对着裴峰作了一揖后,便目送他出了宣政殿。赵惇见他为人正直又和蔼可亲,一面之见后便十分喜欢他。只是他言语之中似乎对自己期望颇高,这倒是叫赵惇有些不好意思。正自顾自的向着,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了一声沉重地叹息。
“你坠崖前,便和我商量着要扳倒工部尚书。未曾想到等你伤愈回朝了,我们仍旧为他所累。到叫我惭愧不已啊。”
看到公羊宁一脸沉抑的表情,赵惇一时语塞,自己以前还干过这么牛叉的事情么?
“咳咳,实不相瞒,我坠崖时撞到了脑子,许多事情都不记得了……”赵惇一面说着,一面忍不住暗暗嫌弃自己这句话的台词太过老套,实乃招摇撞骗推卸责任的不二说辞。此话一出,就连一向面无表情绷着脸的公羊宁还是被吓了一跳,微微张大嘴巴,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
“我曾对你的伤势有所耳闻,未曾想竟然到了失忆的地步?大夫怎么说?”
“大夫也不是很清楚,能不能恢复记忆就看缘分吧。我觉得你还是先把详情跟我说说,这比期待我记起来要靠谱一点。”赵惇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地说道。
公羊宁不说话,又盯着赵惇看了好一阵子,他突然之间觉得这位旧友似乎性格也有点变化,一时之间惊疑交加。不过公羊宁到底是一个把国家大事看得比什么都重的人,只把赵惇看得快要发毛了才将这些问题先放到了一边,继续跟赵惇说着六部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