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距离米行极远,在正西方,几乎快到了洛阳的正德门,坐马车过去也需要半个时辰左右。四月底的天气已颇有些炎热,又值午后,阳光直照下来,那影子全在脚底下畏热似的缩着。
姜枫侧头看着落后她半步的赵惇,见他挺直的鼻梁一侧微微沁出细汗,心知他方才用尽言语,要从米行掌柜口中套出话来,肯定劳心费力,柔声问:“驸马,累到了吧?”
赵惇摇了摇头,说道:“不会。”
跟在二人身后的五经这会儿也轻松地嘻笑出声,五经道:“少爷真是厉害,随便吓一吓那个掌柜的,就让他把什么都说出来了,啧啧。”
赵惇笑骂道:“赶快去把马车喊来。”
五经嘿嘿一笑,连忙到一旁的马厩喊车去了。
马车辘辘,向洛阳城的西门驶去。昨夜刚下过小雨,将道路浸润得又湿又滑,车轮碾过,留下两道水痕。
从钱记米行到京兆府约有十八里,米行所在的位置是东市,又称为洛阳县。京兆府便在西市中间,又称万年县。城内南北共有十一条大街,而东西则有十四条大街,把城中居民所住的区域整整齐齐划分成了一百一十坊,如同围棋盘一般。各坊的面积也各不相同,南北长约在五百到八百五十米之间,东西宽则在五百五十到一千一百米之间。每座民坊的四周都筑有外墙,大坊一般开东南西北四门,内设十字街。小坊则开东西二门,设一条横街,街宽都在十五米左右。民坊中住的人也不一样,有些住着四五户达官贵人,有些坊中住着上百户、或者几百户平民。
中途便经过一处名为岳麓书社的学堂,据说这是城中一位富家翁私办的学堂,环境还算清幽,灰瓦白墙围了起来,一小片竹林从书社内冒了出来。
姜枫见赵惇对这学堂感兴趣,便为他讲解了起来,这岳麓书社在洛阳城中还算小有名气。每季共招四十二位学员,先生六人。书社的山长是那富家翁的侄子,师资力量对比起齐国郡下的各书院来说,可谓之雄厚。其中还有另外聘请过来当主教的老先生。当然,除了先生和学院之外,还有厨娘、杂役之类的下人几名。
那富家翁对着书社可是花了大功夫的,只是这些年来不知怎么回事,教出来的学生无举,都选择进了商铺当伙计,着实让人扼腕。本来只是稍有名气的岳麓书社,这些年也是逐渐衰落,在赵惇听来,这似乎只是一个技术学院而已。
两人正先聊着,马车停了下来,只听五经在外面喊道:“少爷,京兆府到了。”
赵惇点了点头,掀开帘子,出了车厢,跳下马车后,将姜枫扶了下来。赵惇伸了伸懒腰,看着匾额上三个大字京兆府,努了努嘴,让五经前去通报一声。
五经点了点头,上前和门口的衙役通报一声。不知五经和衙役说了些什么,只见那名衙役惊讶的朝着赵惇所在的方向望了过来,赵惇朝他微微一笑。
那衙役朝着赵惇一拱手,转身跑了进去,不多时便出来了,作揖道:“赵右丞请。”
赵惇点了点头,和姜枫并肩进了京兆府。这京兆府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毕竟它相当于现代首都所在的市政府,随着衙役来到正厅前,朝着里面望去,只见裴峰正在接待着一位客人。那人一席靛蓝色的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乌黑的头发束起来戴着顶嵌玉小银冠,足踏高齿木屐,大袖披垂,步履从容。
赵惇微微一愣,这是谁。
那人正和裴峰两人皱着眉头,满脸忧愁。姜枫轻扯了一下赵惇的袖角,轻声道:“他是永安侯谢晋的独子,谢迁谢于洲”
只见谢迁皱着眉头,不经意间抬起头,见到赵惇和姜枫,连忙作揖道:“见过赵右丞、长公主。”随后上下打量了一下赵惇,关切地问道:“不知右丞身体可好?”
“挺好的。我是来找裴大人商量漕运和米价的事情的,正巧你也在,就把你了解的情况跟我说说吧。”赵惇含笑地点了点头,果真是人中龙凤啊,长得就比别人帅,不过当然没我帅。
谢迁眯起眼睛一笑,敬佩地拱了拱手说道:“右丞亲自察访,让人安心不少啊。”接着他顿了顿,面色渐渐有些凝重,深皱着眉头说道:“那日我与远之一起前去河边踏青,行至码头时,听到船工议论说运河河道淤塞。扬州、山阳、泗洲、汴州均被提及。回府的路上,又见人人议论米价上涨,这才前来找裴大人询问情况。”
说到这里,他面容有些古怪,有些困惑不解地说道:“今早我本来想要趁米行送米的时候前去问问情况,谁知道他们一见到我,就拼命的说:不会涨价、不会涨价。这倒是让我有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