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丁巳丝毫也没有身负重要使命的觉悟,凄凉的内心揣着一线微弱的希望,一步一叩的朝着神婆所在的茅屋爬行而去。神婆躺在摇椅上,一成不变的面色绽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事情的发展,好像越来越有意思了。
丁巳跪伏在神婆茅屋门前,不停地磕头如捣蒜,而神婆却任凭那个人额头流血不止,始终无动于衷,不为所动。双方就这样相持着,而阳光则愈来愈炽烈。倏然间,丁巳停止了磕头的动作,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昏晕过去,还是因绝望而彻底放弃,不再抱有任何求生的欲望。神婆的双眼绽开一线精光,冷冷的打量着这个可怜的人,静观其变的等待着接下来的发展。
良久,那个趴伏不动的身体像是得到解脱一样,释放出一口长长的叹息,悠悠然的爬起身来,像是抽去了骨头一样,一走一荡的朝着那个泛着琉璃光彩的深坑走去,去成为那个为后人传颂的传说中的人。
眼看着那人一步一步的逐渐接近深坑的边缘,神婆心中的疑惑也愈来愈浓烈起来:难道事情的结局就是这样的么?不过,这似乎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如果按照这样发展的话,那么那几个孩子仍然是无一幸免的,为什么花圃中的生命之花仍然是生机勃勃呐?
那人的身影已经到了深坑边缘,再往前走上一两步,就再也没有什么玄机可言,此时,就连神婆那平静无波的心都再也难以保持绝对的平静,她搭扶在摇椅上的手掌情不自禁的扣住了扶手。
那个人已经迈出了最后一步,接下来,只需身体一倾斜,一切都将结束!而意外,就在这一刻发生了。满地的尸体中,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抓住了濒临绝地的丁巳的足裸。丁巳愕然回首,望着那个阻止他成为传说的手的主人。刹那时间之后,丁巳的脸色由绝望变成惊喜,由惊喜而变为狂喜,人生中从来没有过这一刻,他是觉得如此的幸福。
丁巳热泪满眶,激动不已,蹲下身颤抖着双手,无比关怀的说道:“太好了,你还活着,你还活着……呜呜呜……”那人呻吟一声,如大梦方醒,他迷离着双眼定定的看着丁巳,瞳仁深处仇恨的火焰越来越高炽:“恶魔,我纵然化为厉鬼,也和你势不两立!”
丁巳的眼泪如长江大河般不可抑制的流下,他双手紧紧地握着那个人的手,用力的摇动:“对,就算是死,也一定要拉着恶魔同归于尽!”那人虚弱万分,但却拼尽全力的想要和丁巳拼命,不过丁巳不但没躲,反而紧紧地拥抱住了他:“正义必胜!”
丁巳下山的身影如星驰电射,而心情则雀跃万分。那个决心要和恶魔同归于尽的人,一寸寸的拖动着身体,朝着闪烁着琉璃光华的深坑内爬去。当丁巳的身影彻底消失之时,那个人也奇迹般的停止了前进的动作。他趴在深坑的边缘,望着坑底被光球紧紧压迫着的那几个可怜的孩子,面容渐渐变得祥和。“原来是你,老身倒真的看走眼了。”神婆尖利而高亢的怪异声音响起。
那人蓬头垢面,衣衫破烂,但此刻他双眸中的神采却皎洁如明月。他深吸了一口气,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爽朗地笑道:“道友别来无恙。”神婆桀桀笑道:“无恙?劫数面前,不但老身自身难保,就连这无数山民也尽数难逃,又怎会无恙。”那邋遢之人慵懒的仰望苍天,一笑叹道:“天意茫茫,既知是劫数,无法逃脱,倒不如坦然受之。”
“难道道友就真的没有一丝怜悯之心么?”“逆天改命,不如顺势疏导,禹王治水的典故,道友难道没听说过么?篡改天意,只会导致更大的劫难,非此即彼,徒叹奈何。况且,就连苍天自己,也都有劫数,又何况人乎?劳力伤神,难怪道友的神通经年来毫无寸进,理当反思啊。”“哎,老身又何尝不知,不过一方水土守护之责难以推却,纵有心也无法,此劫过后,老身也将彻底放下心中羁绊,潜心悟道,不问世事亦。”“哈哈哈……舍得舍得,没有舍哪有得?大劫之于道友而言,正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也,可喜可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