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敌已去,鹤鸣双仙再也支持不住,身形摇晃中几近虚脱。这一击,耗尽了他们体内所有的能量,便如骄阳散尽了光和热,最终只剩下一片死寂和冰冷。二人似乎苍老许多,在艰难的喘息中呕出斑斑血迹。
这一战,对于他们二人来说,可谓得不偿失,那关系国之命脉的龙,对于追寻天道的人也欠缺了应有的吸引力。但既然身为一教之主,既然享用了宗教所辖范围之内子民的供奉,自也应担起一份应尽的责任。
无论代价如何,终至心无挂碍,心无挂碍,便无心魔,无心魔,便能在修炼的道路上走的更加顺畅。二人叹息一声,踉跄脚步相携着准备暂离这片是非之地,今晚如此动静,此处在不久之后必定会热闹非凡。
“两位道友,要往哪里去?”虚空中,突现缥缈之音。鹤鸣双仙大吃一惊,莫非,这乃是二人的心症?彼此互望至下,却又分明觉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那,是来自心灵最深处的颤栗。二人掌心相扣,四处巡梭,却哪里看得到什么?
“你是冤魂丧鬼么?出来,快出来!”喊声越大,二人的身心便越是空虚。“可笑可笑,亏你二人还是同道高人,似那般不入流的鬼修之道,又岂能和你我相比,难道说,以两位今时今日的程度,还怕那些索命冤魂么?”
冷汗遍体,顺着脊梁涓涓而下。二人法力耗尽,却在强敌已逝的唏嘘感叹之下,再度遭逢命中劫数,而这次,看不到的对手却要比看得到的对手更加可怕,它就像是一座压在心头的万仞高山,即遮蔽了所有生存的希望,却又无法逾越。“你在哪里?出来,出来!”近乎嘶吼的呼喊,也代表了二人内心深处深深的绝望。“我在你的耳边……”二人乍然转身。“我在你的脚下……”二人惊慌分手跳开。
“我在你的头顶……”二人头皮轰然炸开,仰首望去,空空如也。“你到底是什么?你在哪里……”空虚、苍茫、绝望、脆弱。二人的距离并不远,但那点距离彷如天人永隔。“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二位一叶障目,又岂能看得到我,天地人神、龙虎风云,无、所、不、在……”佛号声中,一名形容枯槁的黑袍老僧从无名处缓步而出。
老僧的颈项之后,一轮莹莹圆月,宝相庄严。老僧的形体瘦小枯干,但在二人看来,却是通天彻地般高大。老僧抬眼望来,二人目光与之交汇之下,顿觉陷入无底深渊。待得神情清明之时,顶上百汇已经被一双枯干的手爪扣住。二人的眼神彼此对视,但那其中分明充满了绝望。魂魄抽离,面具脱落,二人眼看着对方渐渐变得苍老,那存在于脑海深处的韶华容颜也逐渐远去……
药香从药罐残缺的缺口中溢出,翻腾的水泡就像岳志虹千头万绪的心事。差不多了!岳志虹小心翼翼的从炉火上取下药罐,继而熟练的将那文火錇炼许久的药汁滤出,盛装入精美的容器中。她理了理有些紊乱的鬓发,轻轻的叹息了一声,药汁是苦涩的,她的心更加苦涩。
白一冰的病情不能说没有好转,但那种进度实在是差强人意。每次看到白一冰用空洞的眼神凝望着她,她的心里就特别的难受,曾几何时,当那眼神充满爱慕而又热切的凝望她时,她又何曾将这份灼热的感情放进心里去。为什么世间的事情总是这样?是不是每个人都不会珍惜近在手边,太过容易得到的东西?继而日后想起时,只能黯然叹息?
白一冰消瘦的就像是一根竹子,嶙峋的骨节,突兀的颧骨,看得人一阵心酸。他的喉结蠕动了几下,艰难而又面无表情的徐徐咽下了岳志虹辛苦采集熬炼的药汁,除了这些,他也没办法进食其它的食物了。“谢谢岳师姐,一直这么细心的照顾我们大师兄……”
金枪峰的师兄弟们静静的站在房间里,默默的感受着这份独属于二人的悲戚伤感,淡淡情愫,待得白一冰饮完了药汤,才终于适时的表达了他们的感激之情。岳志虹苦涩的笑了笑,收拾起了药具,然后替白一冰掖了掖被角。
洪新宇在一旁静静的打量着这幕感人至深的场景,继而摇摇头率先走出了石屋。蓝天碧水,金枪峰山顶小型湖泊的倒影简直美不胜收。没多久,岳志虹在一众金枪峰弟子的簇拥下走了出来,挥手,告别,二人相伴走在了下山的路上。“岳师姐,你不要太难过,白师兄的病情已经比半年前好的太多。”岳志虹转过头笑了笑,却并没有说什么。
“三年大比近在眼前,岳师姐现在这样的状态……”岳志虹顿住了脚步,抬眼望向前方,山峰林立,松林秀美,但就是这样的美景依然没有令她的心感到丝毫快乐,栖霞峰的枫林一片火红,在山风的吹拂之下如同摇曳的火焰,可是岳志虹看到的却是一片萧索:“谢谢洪师弟的关心……今年的大比,岳师姐看好你,加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