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二魂应当被左右两边的阴魂挡着看不到彼此,但却因为道路不久前拐了个小弯,两队呈一个之字形排开,与杜若对视的男子,个子还颇高,正好站在杜若的斜对角,一下就对上了眼。
对方扎了个古代的发髻,容貌平平不甚明显,但看着很是年轻。
杜若发现自己张了嘴,却没法发出声音,只好摆弄着嘴型,试图和对方建立联系。
“喂,你是谁?”有个一样没失了魂智的队友,她知道这机会实属难得,要知道她可是打算逃跑的,两个阴魂总比一个阴魂更有机会。
趁着阴差顾不上看管,杜若朝对方又问了一句:“要不要找机会一起逃出去?”
那男子眼睛灵动的眨了眨,明显是收到了她传过去的唇语,只是那眼神却从囧囧有神变成了戏谑盎然,表情还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然后就没有其他反应了。
杜若有点郁闷,这绳子也不知道是何物,捆着手无法动弹不说,张大嘴巴也是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难道他没看懂?不对啊,她刚刚的扭曲泪眼状,可不就被他从头看到尾,不然对方的表情也不会变得这般嘲讽,分明就是在笑她。
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在对牛弹琴,还被这头牛讽笑。
杜若狠狠送过去一记白眼,放弃了寻找队友的打算,低下了头。
这男子,就算不是傻的,也是个中二自大狂,都到这种地步了,还只顾得戏笑玩乐,估计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等一会儿真进了鬼门关,有他哭的时候。想到此处,杜若心里一酸,还说他呢,她不也是同样的境地。刚迎过风的双眼酸涩感在这心酸的场景里越发清晰,她眼泪顿生,当真哭了起来。
在阴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爸爸要是找到她的身体以为她死了,该多伤心。原本妈妈还说周末给她做排骨吃,一家人还约好要去看望奶奶,可现在,她离魂了,前路未卜,这符箓能护她这个月,可时间一过,三魂七魄散的散,离的离,她还是会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死魂。若真是到那时,怕是就要天人永隔了。
瞟到周围无动于衷的呆愣阴魂,杜若越想越悲观,眼泪更加壮观起来。
“喂,你怎么真哭了,哈哈哈哈,刚刚看你还拼尽全力想要激发符箓,若是早些流这汹涌泪水,也不必将眼睛搞成那样。既然符箓起效果了,又何必再白流这些眼泪,有了它,你起码月余都能魂魄不离身。”
耳旁突然听到声音,杜若的哭声瞬间被噎住,要咳不咳憋在胸口,扭头寻找发出声音的地方。
“别找了,就是我。刚刚你还问我要不要一起逃呢。小姑娘,你是误入的黄泉小径吧,真够倒霉的。”男子挑了挑眉毛,断言的很是干脆。
杜若扭头看过去,“叫谁小姑娘呢,看着我怎么也比你大吧?方才我同你打招呼你不理,现在搭理我干什么。我看阴魂里也就你没心没肺,都到这个地步了,还能笑得出来。”
她嘴型迅速的说完,便极为不快的瞪着对方。
“你说得太快了,我都没反应过来。看你的装扮,应该是异界来的魂魄吧。你会修炼吗?会传音吗?”男子已经收了戏谑的神情,盯着杜若。
杜若听到传音二字,才发现他没开口,却将声音传了过来,顿时明白对方是会传音术的。如此说来,说不得比她大多少岁了。换了立场想一想,杜若瞬间没了和老人争执的心思,她摇了摇头,用口型比划道:“不会。”
“你不用担心。”男子接着传音道,“你这种情况,鬼门关每年都会遇到几次。你现在七魄未散,进了鬼门关就会出现征兆,到时候就会有阴差带你去检测是不是真的死了,若只是离魂误入这里,最后会被送回去的。只是在此处的记忆会全失,身子也会虚弱个一两年,修养下便好了。”
杜若听他说的话,脸上的表情带着疑惑又有点动心,“你说的,是真的吗,我真能回去?你又是如何知道这些事的?”
“嘿,小姑娘,我骗你做什么。阳寿未尽离魂未死之魂,按理都会徘徊在身体周围,等天时地利人和便会融进身体再次醒来,你这不过是魂魄飘得远些罢了。难道你们那里没有这种昏迷了很久最后醒来的例子吗?这事又何须说出来,猜猜便都能知道了。”男子朝她笑笑。
杜若联想到现在也有很多植物人突然醒来,确实对上了他说的这种情况,心下已是有几分相信了。
她朝对方笑了笑,接着比划道:“你说的有些道理,那我确实不用怎么担心了。”
“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来这里的生魂,可也有回不去的。”男子笑脸一收,又盯着杜若分外认真道。
杜若的笑脸还没落下,直接凝固住了,什么意思?
“你骗我!”她有点气急败坏,表情狰狞朝他喊了一句,然而最后过去的只有一串无声的空气。
这该死的绳子,杜若此时真的有点生气了。
“哈哈哈哈哈,别生气啊小姑娘。我没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的确有回不去的生魂,比如我,我就回不去了。”男子话音一落,脸上带上了几分落寞看着杜若。
杜若没发现对方眼里藏起来的一抹狡诈,握紧了手,有点后悔刚刚轻易动怒。
“对不起,我以为你在诓骗我。为什么你会回不去?”
男子瞬间又变了一张兴奋脸,“当真被我骗了吧。哈哈哈,我可是自己主动进来的,你不用替我伤心的。”
杜若被他一句话噎的收起了满满的愧疚,“活着多好,你跑来黄泉干什么,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你会传音,还会什么法术啊?”
“哈哈哈,说这些又有何用,你出去以后也不会记得。在这里遇到你,算是缘分,日后若有缘再见,我再告诉你这么多为什么。前面的阴差快唠完了,小姑娘快站好,免得被发现给咱们几鞭子,那魂响鞭的滋味,我可再也不想体验了。”
说罢,他眨了眨眼,低头收敛了气息。
杜若看着他一瞬间就融入到整个队伍中毫无违和感,不由得佩服,到嘴边的几个问号也埋到了肚子里,安静下来。
那男子说的果然不错,队头的四个阴差没过多久就互相分开,男子那队先行出发走在了她们前面。待他们行了一段距离,杜若这队铃铛声响起,也再次出发尾随其后朝前方的鬼门关走去。
离得越近,杜若就越感觉到周遭骤降的气温,还好这股冷意只是让她适应性的打了个颤,符箓适时传来浑厚的暖意,驱寒的很。
她抬头看着前方越来越显眼的阴间大门鬼门关,感叹不已。
此时的鬼门关前,由远及近延伸出了无数条黄泉小径,五六支队伍到的比较早已经站在了鬼门关口最近的地方。他们这一行人在一条东南向的道上,旁边的七八条道上竟然还有数支队伍正朝着鬼门关的方向行来。
远远看去,那一列一列整齐的步伐,虽然阴森了些,却带着股震人心魄的阵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