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不高,统共就两层。高是不高,但也足够把夏夏摔残了。
陌生而又熟悉的下坠感涌来,夏夏却还有闲心仰头欣赏天空。天真的好蓝啊,是属于春天的颜色。湖边的柳树飞着絮,落在脸上还有点痒。
在蓝天下、柳絮中,无数个片段在夏夏脑海里一闪而过。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但是在努力想要抓住那些碎片的记忆时,她又什么都没记起来。亏得有这春景作伴,她才不会因为空白的大脑而留有遗憾地死去。
这十九年她什么都忘了,什么都带不走,但是这蓝天柳絮,是死都会印在她脑海里了。
这样想着,夏夏突然笑了,心满意足地闭上眼,安静地等待疼痛的到来。真好,她再也不用因为遗忘的家人和顾越而感到愧疚,也不用再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的大夫,她只要等到死亡就可以了。前两者都太难、太煎熬,可是等待死亡,真的很简单。
疼痛并没有如期到来。
夏夏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托住了一般,等到她睁眼想去看身下有什么东西的时候,那个力量又猛的消失了,接下来迎接她的是彻骨的寒冷。
不知怎的,明明她掉下去的时候还以为自己铁定会掉在那青石板路上摔得头破血流的。可是事实就是,她掉进了那个人工湖里。
早春的水还很凉,夏夏在那湖里一翻腾,冻得浑身哆嗦。好在湖不深,她一踮脚就能借着手里的双剑把上半身探出湖面。但穿着湿透了的衣服被风一吹更冷,她便又钻回了湖里,露出一个湿漉漉的脑袋张望着附近有没有人能给她拿件衣服。
夏夏真的太冷了,冷到都没工夫去注意,把她推下楼的张立站在楼上看了她一眼,眼中全是不可置信,然后转身就想要逃走。但站在厢房外的下人们可不都是瞎的,夏夏是屾世子带来的人,饶是张立身居少府寺卿,也难逃故意陷害的罪名。
茶楼的老板和几个伙计团团将张立围住,少府寺卿刚想呵斥几句再用他那短剑威胁一下,看到匆匆赶来的元屾,只能蔫了。最可怜的莫过于他的女儿张晴初,什么都没干,却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只能缩在角落里看着一身怒气的元屾瑟瑟发抖。
“唉,怎么每次遇见你,都是这样的呢……”
夏夏用双臂抱紧自己在湖里发愣,就看到一个不知什么时候来的白胡子老头,正捋着自己的胡须叹了口气,目光带着怜惜地看着她。
劫达把自己的粗麻外衣递给夏夏,站在湖里的姑娘虽然不认识他,但看着这位老者的时候又有说不上的熟悉感。她哆哆嗦嗦地走出人工湖,把双剑搁在一边,然后用老人的外衣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住,然后坐在湖边的石头上朝手心里哈气。
“夏夏!”元屾站在茶楼上大喊女子的名字,见她只是掉进了湖里并无大碍,才冷静了些。
不过元屾没有注意到的是,从茶楼上掉下去的话,夏夏根本不会掉进人工湖。可是现在他只来得及庆幸茶楼旁有个湖,来不及细想其它的。毕竟要是夏夏出了什么意外,他可没办法跟他的父王皇叔交代,更没办法和顾越交代。
夏夏朝元屾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没受什么伤,就又把整个身子缩在劫达的那件外衣里,然后好奇地看向这个突然出现的白胡子老头:“爷爷,请问我……是不是认识您啊?”
劫达看夏夏的样子,知道夏夏的病情果然是他预料的那样,只记得近一个月发生的事情,甚至可能更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