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有了合了鱼的米汤,原本死气沉沉的军营才有了欢声笑语。
各营吃了饭,各自分派割芦苇、打鱼捕猎、修整军营。
吃食有了着落,割来的芦苇加厚营帐,捡来的柴火烧热了炕头,军士便有了盼头,有了笑颜,自然肯听营官的话,下午跟着田二壮他们开始依照在冬瓜堡校场的模样开始修整训练场地。
对于三千大军,光是鱼汤、野物肯定不行,和军士一起喝了两碗鱼汤,带着小耗子去平舒城找固中阳,看能不能讨些粮食物资。
进了平舒城,却先遇到了一群饥民聚在一家驿店门前讨饭。街边衙役抬着硬邦邦的饿殍往车上搬,准备拉到郊外乱葬坟上去。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战乱之时,人不如狗。
不过在斛律康都的努力下,从定州为彰武军调运了百十担军粮,应该下旬会到平舒城,固中阳大手一挥,说咱兄弟一人一半。
加上鱼汤野物,应该能熬过这个冬天吧。
告辞固中阳,从几个瘦弱的快要饿死的饥民绝望的眼神下出城,郭海嘴角不由抽搐了几下,还是无法做到心如刀石呀,可这遍天下的饥民,又岂能是自己一个小小的副将所能拯救。
呜呜的牛角声惊醒了庵罗辰,敏感的感觉到大地都在轻微的颤抖,这是百十骑兵冲击的迹象,一把将身边的哈米丽推开,抓起床榻边的腰刀几乎赤身裸体便冲出营帐。
“二王子,突厥人来了”。
莫离哈根牵着庵罗辰的白马急匆匆跑过来,见主子还光着身子,赶紧将自己的羊皮袄子披给庵罗辰。
不远处突厥的骑兵已经在大雪中冲进了拉拉车围成的屏障,庵罗辰骂道:狗日的突厥人,大雪天都能闻出味。
接过哈米丽递来的大氅,胡乱裹上,跳上战马,叫莫离哈根护送哈米丽及女眷离开,便带着聚来的亲卫朝西方突厥骑兵冲击的地方杀去。
突厥骑兵已经开始到处放火,营地里到处传来哭喊声、呼救声和厮杀的声音,庵罗辰身边的亲卫聚起来又分散出去,尽可能的救助部族朝东南山口聚集。
那里驻扎着部族最后的一支精兵,也是最后的希望,自从从刺勒川与大汗军分开,庵罗辰就让博湖离支率领这支队伍,独立成行,不与部族一起驻扎,就怕大营有失。
庵罗辰平日的气定神闲早就被狠厉替换,雪白袍子沾满了血污和烟火,眼中燃着火气,一把长刀鲜血淋漓。
一个亲卫由侧面贴上来,大声喊道:“王子殿下,是突厥鹰师,西方十里已发现特勒库头帅的豹师。”
庵罗辰长叹一声,命人急速撤退。
恨恨的望了一眼还在烈火中惨嚎求助的族人和狞笑着纵马砍杀的突厥鹰师的骑兵,咬牙拉转马头,朝东南山口驰去。
鸭拉河边,庵罗辰终于摆脱了突厥的追击,安顿族人。
亲卫盘点人数,加上博湖离支的卫士,也仅有三千多部族跟了上来,庵罗辰闻言身子一颤,差点晕倒,扶着哈米丽慢慢转身。
哈米丽看见庵罗辰紧咬的嘴角竟然渗出一丝献血,不由大惊。却被庵罗辰一把抓紧手腕,恶狼一般的眼神制止住了哈米丽已到嘴边的声音。
慢慢的嚼着冰冷的馕饼,听着四处归来的斥候带来的消息。
自从父汗阿那槐被西魏大败自杀,又与叔父邓淑子决裂,庵罗辰便带着自己的族人和右旗十三部族撤往多伦一带。
连年的征战,庵罗辰梦想重拾丘豆伐可汗的辉煌,可虽然中原也一样战乱不断,朝政风云变幻,帝王走马灯一般的变换,但是庵罗辰两万大军却如何也攻不破燕、安州的任何一座城池。
长生天难道真的要抛弃我了吗?
站在鸭拉河畔,看茫茫白雪封住的山河,庵罗辰倍感英雄末路。
远处又有斥候疾驰而来,报到:“王汗邓淑子已被突厥乙息记可汗阿史那科罗所败,王汗自尽于塞冬伦,阿史那科罗已与库头合兵一处,呼而朱岩那帮狼羔子已经降了阿史那库头,并且带着突厥人向鸭拉河而来。”
“二叔倒也算是一条柔然汉子,死的壮烈。好了,狼崽子是养不熟的,咱们走吧。”
去往哪里?
“去上谷城,内附幽州吧。”
一行清泪从庵罗辰的紧闭眼角滑了下来:“柔然,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