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的生活是清贫的,所有现代社会的物质基础都没有,晚上点灯照亮用的是菜籽油。因为穷,油灯照亮在晚上也就很短一小会。息了油灯,是在月光下练功,练到睡觉。天天如此、月月如此、年年如此,我直到八、九年以后,才在有电灯的房子里生活。
我们吃的东西除了粮食外,大部分是自己采自山中,竹笋、蘑菇、野菜、野生植物等等,同样因为穷,粮食也买不了多少,根本不够吃的。尽管老爷爷身着道袍,但在政府他不属宗教局挂名的,分属山民,但当地也没分给他土地。当然也因为我们没有土地,就没有土地上的收入,唉,其实有土地老爷爷也不会种植。所以,我们在物质上几乎是没啥的,后来我要用很多时间为我和老爷爷弄吃的。
我们能有的收入,一开始是老爷爷外出看病获得的诊金,再就是我们利用出山的机会,把在山中采到的药材拿到山外卖掉,换回钱来我们一老一小才能讨生活。
后来老爷爷走不动了,就让我独自出山卖药,可是因为年龄小,我也不知去看人家如何定价出售,只是按老爷爷说的价卖掉,而老爷爷根本不知行情,用打击自由市场时的价卖改革开放后的物,我们亏大了。这还是我上高中时回到山里才弄清楚的。
当时,我觉得我和老爷爷都那么辛苦了,怎么还吃不饱饭呢?在集市上,卖了草药才拿到那么少的钱,看什么都想买,可都是买了这个,就买不了那个,虽然都需要,可买粮食是最重要的。看老爷爷那么老了,总想给他老人家买点肉啊、油啊、豆腐啊,最基本的副食,可是没有钱,我孝顺他老人家都办不到。
老爷爷和我生活艰辛,也怪我们自己啊,没经商的头脑很是吃亏的,别提它了,真是比不了浙省的人。尽管经济上如此不堪,老人不让家里打扰我,基本得不到姥爷家和我父母的支援。
随着年龄渐大,我已有很多办法打蛇、捕獾等危险的动物,甚至是徒手抓蛇,多弄些山里的动物肉给老爷爷熬汤,为他老人家补气养生。
离家三年后的一天,我刚下的夹子夹住个山鸡,高高兴兴地跑回茅舍,想向老爷爷报喜。到了茅舍,见到一个高大的男子,原来是父亲。他不喊我的名字,几乎不认识他了。
老爷爷要我多做些饭,做些好饭,招待父亲。于是,我高兴地用刀割断山鸡的脖子,把血控到瓷碗里,拔光山鸡毛,跑到涧水边清洗山鸡。父亲饶有兴趣地看我一阵忙活,觉得我还是很能干的。洗干净山鸡、竹笋、蘑菇,然后放在砂锅中清煮,汤里搁了些山间采到的有香气的叶子和草,煮得功夫不大,满茅舍就有了让人指动的香气。第一碗盛给了父亲,他边喝汤边不住地说:“鲜,味道真鲜美。”这是难得的肉食,但也只给父亲放了半只,看样还不够他塞牙缝的。我没有喝一口,大部分让爸爸吃了。我吃了父亲带来的西式糕点,觉得那才是最美味的食物。小孩子还是喜欢甜的东西。
父亲陪我在山上生活两天,可我并没中断每日课业,该练功、该背书、该练针法、该采草药,一点都不耽误。为父亲做的不过是我每日给他做饭吃,吃些山中的物产,这时老爷爷才大方些。父亲在山上时,赶上我抓的山鸡,很是幸运有肉吃了。
父亲在山上的时候,我们的情况不很好,吃完了山鸡,基本上顿顿是素食,还少油水,当时也不知他吃得惯么,都没问他。我年纪小,早就忘掉幼年时的生活,根本想不起那时自己是吃得饱穿得暖而且也不大知山外的事情,以为就像我们山上的物质水平,真是坐井观天,出了山才知道。
老爷爷给父亲诊脉,说父亲有骨骼关节的劳损,就让我每天为他按摩两次,并教会父亲诸多按摩手法让他回去自己按摩,说坚持下去会保护好自己撑重的关节,带兵打仗才有根基。
我小小年纪给父亲按摩,在他身上用劲,头上大滴的汗滴落下来,让爸爸看得挺不落忍,轻轻对我说道:“儿子,要不就别按摩了,瞧你汗出的。”
老爷爷在旁边不干,说:“小孩子力气大,不碍事,按摩就得用力,要不不管用。在山上,小孩子给别人按摩的时候不多,让他多练练,才有长进。”见老爷爷这样说,父亲便不坚持了,忍受着我那些按摩动作对他伤处施以的痛处。我一边按摩一边感触父亲骨伤处组织的硬和结,一个流程下来,父亲在痛后感觉大好,腿的支撑和灵活改善很多。他拍了我的头,“儿子,你的手法不错,跟老爷爷学到了本领。”
“那您回去也坚持给自己按摩,别让伤处再厉害了。”我关心地对父亲说。不过,听了父亲的称赞,让我挺开心,小孩子就喜欢听别人夸。
爸爸走的时候,我很舍不得,送了他很远很远。父亲怕我一个人回不去,我对他说:“山里我都跑遍了,丢不了的。倒是您,初次来山里,还怕您在山里迷路。”小孩子好几年没见过亲人,好不容易见到怎能不粘在家长身上呢?我还嘟囔着让爸爸下次来多给我带好吃的。这在老爷爷身前我是不敢说的,他不让我管家里要东西,说出家了就得靠自己的本事,要不你练什么功法。